第72章 迷路

唯一的出路，或许……

她的目光，落在了书架后方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猛虎下山图》上。

她记得，小时候和父亲捉迷藏，曾无意中发现，这幅画的后面，有一条通往后花园假山的密道。那是谢家为了以防万一，修建的逃生之路。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条密道还能不能用。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画前，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在画框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虎爪上，用力按了三下。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挂着画的墙壁，竟然真的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通道。

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从通道里扑面而来。

燕云音没有丝毫犹豫，闪身钻了进去。在她进入后，墙壁又缓缓合上，恢复了原样。

密道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燕云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了，借着微弱的光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通道很长，而且向下倾斜。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光。

出口到了。

她吹熄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推开出口的石门。外面，果然是后花园那座熟悉的假山。

此时天色已晚，宴席正酣，后花园里空无一人，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奇形怪状的假山石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燕云音不敢停留，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辨明方向，准备悄无声息地绕回百花厅。只要能混入人群，她就安全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

她刚从假山群的阴影里走出来，一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

那人惊呼一声，燕云音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抬起头，一张满是横肉，又带着几分阴狠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是谢安泽！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家丁，显然是喝多了酒，出来醒酒的。

“是你？”谢安泽眯起眼睛，认出了燕云音。他的目光，在她微乱的发髻和略带尘土的裙摆上扫过，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不是沈将军的心肝宝贝，燕姑娘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荒僻的后花园来了？莫不是……跟哪个情郎在此处私会？”

他说话的声音又大又油腻，身后的两个家丁也跟着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燕云音心中杀意翻腾，面上却装出一副受惊小鹿般的模样，怯生生地福了福身子。

“见过谢二公子。我……我只是觉得宴席上有些闷，出来走走，不想……不想迷了路。”

“迷路？”谢安泽笑得更欢了，“这借口，可真是新鲜。我安远伯府虽大，也不至于让一个大活人，从前厅迷路到这后花园的假山里来吧？”

他一步步逼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贪婪和算计。

“还是说，燕姑娘是特意在此处，等我？”他伸出手，就想去摸燕云音的脸。

燕云音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动手，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却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我的人，似乎给谢二公子添麻烦了。”

这声音，仿佛带着天生的威慑力，让谢安泽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月色之下，沈之行一袭墨袍，负手而立，正静静地站在回廊的尽头。他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青藤。他明明只是一个人，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沈将军？”谢安泽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之行没有理他，只是缓步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燕云音的身上，那眼神，看不出喜怒，却让燕云音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迷路了？”他问她，声音平淡。

“是。”燕云音低下头，做出温顺的姿态。

“蠢货。”沈之行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谢安泽和两个家丁面面相觑，一时没搞懂这是什么状况。

沈之行走到燕云音身边，极其自然地，将她略显凌乱的斗篷兜帽重新戴好，顺手，将她揽到了自己身后。那动作，充满了占有欲和不容置喙的强势。

“我的人，脑子不太好使，让谢二公子见笑了。”他对谢安泽说，话语是客气的，但语气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过，她再蠢，也是我平西侯府的人。若是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不敢保证，他的手，还能不能安好地长在自己身上。”

赤，裸裸的威胁。

谢安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发作，可一对上沈之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杀气凛然的眸子，所有的气焰，瞬间就熄灭了。

他色厉内荏地干笑了两声：“沈将军说笑了，一场误会，都是误会。既然燕姑娘找到了路，那……那我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说完，他带着两个家丁，几乎是落荒而逃。

危机解除。

燕云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多谢将军。”她低声说道。

沈之行没有看她，只是转身往回走。

“跟上。”

燕云音连忙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回廊里。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东西，拿到了？”沈之行忽然开口。

“拿到了。”燕云音从怀中，将那本用油布包着的账册，递了过去。

沈之行接过，掂了掂，却没有立刻查看。他的目光，落在了燕云音依旧紧紧攥着衣襟的手上。

“还有呢？”

燕云音的心，咯噔一下。

她怀里，还藏着那个装着母亲手串的紫檀木盒。

“没有了。”她矢口否认。

沈之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她的内心深处。

燕云音被他看得有些狼狈，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

沈之行没有再追问。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走吧，宴席快散了。”

他重新迈开步子，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回到平西侯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燕云音靠在车厢的一角，闭着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母亲的手串，谢鸿的暗格，沈之行最后那个眼神……无数的线索和疑问，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悄悄地，将手伸进怀里，紧紧地握住了那个紫檀木盒。

冰冷的木盒，触手生温，仿佛还带着母亲的体温。

她忽然觉得，自己距离真相，似乎更近了一步。但同时，也陷入了一个更加危险，更加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

而沈之行，这个男人，他在这场漩涡中，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盟友？还是……另一个，更高明的棋手？

她睁开眼，看向对面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他坐在那里，沉静如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场合作，从一开始，或许就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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