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墨渊实验室与失控的样本

巨大的地下石窟穹顶，那些自发微光的矿石排列并非杂乱无章，仔细看去，竟隐隐对应着夜空中的某些星宿，洒下清冷辉光，将这片地下空间笼罩在一片神秘而肃穆的氛围中。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无法理解的震撼。

石窟一侧，是整面墙的菱形格架，并非存放典籍，而是封存着数以百计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标本！有些叶片呈现出金属光泽，有些根系如同蠕动的触须被封存在透明的晶石中，更有一些花朵即便被封印，依旧散发着扭曲的精神波动。每个格子下方都有古老的篆文标签，记录着采集地、特性以及…危险等级。其中不少，赫然在《异瘴考》中有过模糊记载，是被“墟”不同程度侵蚀或异化的物种！

另一侧，则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石质平台。平台上镌刻着复杂的凹槽，有些凹槽内还残留着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汁液或凝固的能量结晶。平台周围散落着各种工具——非金非玉的研钵、刻画着导能纹路的石杵、以某种兽骨打磨的薄如蝉翼的刀片、以及一些我完全无法理解其用途的、镶嵌着灵石的奇异装置。

这绝非一个简单的储藏室或修炼静室。这严谨的分类、专业的工具、以及那些明显带有实验性质的平台……这分明是一个体系完备的、用于研究“异化植物”乃至“墟”之能量的……实验室！

一个存在于玄幻世界的、画风迥异的实验室！

墨老……他不仅仅是守墓人，更是一位研究者！一个试图以科学（或者说，类似科学的方法）去解析和理解“墟”与异化现象的先驱！

强烈的共鸣感冲击着我的内心。前世在实验室中度过的无数个日夜，那种对未知的探索欲，对规律的追寻，仿佛在此刻被重新点燃。

墨老似乎并未在意我的震惊，他踱步到一个相对干净、摆放着几卷崭新兽皮卷的石台前，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在介绍一件寻常事物：“如你所见，此地是老夫平日处理‘杂务’之所。镇压墟隙之余，总需弄清，这些污秽究竟从何而来，因何而生，又有何规律。”

他拿起一卷兽皮卷展开，上面是用某种锐器刻画出的精细图案和密密麻麻的注释，描绘的正是我之前对付过的那种异化山藤的能量节点分布图，旁边还有对其毒雾成分、侵蚀特性的详细分析，其严谨程度，不亚于前世的实验报告。

“《异瘴考》所载，多为前人所见所闻，零散而模糊。老夫所做，不过是将其系统化，验证之，补充之。”他放下兽皮卷，目光扫过那些封存的标本，“知己知彼，方能寻隙而击，乃至…釜底抽薪。”

我压下心中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墨老…您是在寻找彻底解决‘墟’的方法？”

“谈何容易。”墨老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疲惫，“‘墟’非实体，非能量，更近乎一种…规则层面的漏洞或者疾病。老夫穷尽百年，也不过窥得冰山一角，勉强维持封印不溃罢了。”

他指向实验室最深处，那里有一个被层层阵法光芒笼罩的区域，阵法中心，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变幻形态的暗影，散发出精纯而令人心悸的“墟”之气息。那气息被阵法约束着，但仅仅是远远感知，就让我灵魂深处的青鸾烙印（包括那丝净蚀）都产生了强烈的悸动。

“那是从裂隙边缘剥离、并经阵法提纯的一缕‘墟’之本源样本。”墨老语气凝重，“用以研究其特性，测试各种净化手段的效果。你的青鸾之力，乃至那危险的‘净蚀’，都曾在此地进行过初步的效应观测。”

我心中巨震。他竟然在用如此危险的方式进行研究！而且，他早就偷偷测试过我的力量了？

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墨老淡然道：“不必惊讶。你身负青鸾之契，是重要的变数，了解你的力量特性，是必要的风险评估。之前你净化异化山藤，以及触发‘净蚀’，其能量波动与在此地观测到的数据高度吻合。”

科学家的思维压过了被当做实验体的不适感。我立刻抓住了关键：“那…观测结果如何？青鸾之力与‘净蚀’，对这本源样本的效果……”

墨老深深看了我一眼：“青鸾之力，确是其克星，能有效中和与净化，但效率取决于力量强弱与纯度。至于‘净蚀’……”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它能直接‘抹除’样本，效果惊人。但随之而来的，是样本被抹除瞬间释放出的、一种更隐晦、更本质的…‘信息扰动’，这种扰动，连阵法都难以完全隔绝，会对周围现实产生未知影响。”

抹除？信息扰动？我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但一时难以理解。

“好了，带你至此，是让你对我们将要面对之物，有更直观的认知。”墨老结束了这个话题，语气恢复一贯的冷淡，“你的‘净蚀’是巨大隐患，但也可能是钥匙。在找到安全利用或彻底清除它的方法之前，你需要学会如何与它共处，甚至…在必要时，有限度地借助它的力量，应对可能出现的、常规青鸾之力难以处理的危机。”

他指向旁边一个较小的石台，上面摆放着几样简单的工具和几株被封在透明水晶中、气息微弱的异化植物残骸：“从今日起，你每晚炼化‘净蚀’后，可在此地辅助老夫进行一些基础的数据记录和分析工作。接触这些样本，也能让你更深刻地理解‘墟’的侵蚀模式，或许对你掌控自身力量有所裨益。”

让我参与研究？!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这不仅仅是信任，更是一种认同！在这个陌生的、危险的世界，能找到与自己前世专业精神契合的事情，无疑是莫大的慰藉。

“晚辈定当尽力！”我郑重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生活节奏变得更加紧凑和充实。白天依旧是艰苦的《山海图》研习和《凝神锻魂术》修炼，晚上则先进行凶险万分的“净蚀”炼化，随后便沉浸在这座地下实验室中。

我负责的工作起初确实很基础，主要是利用工具测量样本的能量残留、记录其形态变化、对照《异瘴考》和墨老的手札进行数据核对和整理。但很快，我前世带来的科学素养和逻辑思维能力便发挥了作用。我不仅能高效准确地完成墨老交代的任务，还能提出一些他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关联，甚至设计了一些简单的对照实验，来验证某些关于异化植物能量传导的猜想。

墨老虽然嘴上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工作的效率和思路是满意的。偶尔，他会就某个难点与我讨论，我的某些来自现代科学的角度，似乎也能给他带来一些启发。我们之间，渐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介于师徒与研究伙伴之间的关系。

然而，平静的研究生活并未持续太久。

这天夜里，我刚刚完成对一株“蚀心兰”异化根系的能量图谱绘制，正准备收拾工具。墨老则在实验室深处，那个封锁着“墟”之本源样本的阵法前，进行着周期性的加固和能量疏导。

一切如常。

突然！

“嗡——！！！”

一阵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嗡鸣声，猛地从阵法核心传来！

我骇然抬头，只见那团原本被阵法稳稳束缚的暗影样本，此刻竟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膨胀！其表面裂开无数细小的、如同眼睛般的缝隙，从中喷射出浓郁如墨的黑气，疯狂冲击着阵法的光壁！

整个实验室内的光线瞬间暗淡，那些发光矿石明灭不定，墙壁上的符文疯狂闪烁，似乎随时可能崩溃！

“不好！样本失控反噬！”墨老的低吼声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他双手疾挥，一道道浑厚的土黄色灵光打入阵法，试图强行压制。

但那“墟”之本源样本的反扑异常猛烈，它仿佛被某种外在力量引动，或者积累到了某个临界点，爆发出的侵蚀之力远超平常。阵法光壁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裂纹开始蔓延！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实验室里那些被封存的异化植物标本，此刻仿佛受到了本源样本的召唤，开始剧烈震颤，散发出躁动不安的气息！封印它们的水晶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一旦让这本源样本突破阵法，再引动所有标本暴走……后果不堪设想！这地下实验室，乃至整个苍岚山禁地，都可能被恐怖的“墟”之潮汐淹没！

“稳住其他标本！”墨老急声喝道，他全力维持阵法，已无法分心他顾。

我心脏狂跳，没有任何犹豫，青鸾烙印瞬间激活，温和而坚定的生机之力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安抚的涟漪，扫过那些躁动的标本架。

大部分低级异化标本在青鸾之力的抚慰下，渐渐平息下来。但仍有几个危险等级较高、封印本就有些不稳的标本，挣扎得越发厉害，其中一個封存着“鬼哭藤”的水晶，已然裂开大半，紫黑色的藤蔓如同毒蛇般探出头来，发出刺耳的尖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灵魂深处，那丝被我一直小心压制着的“净蚀”之力，仿佛嗅到了绝佳的美味，竟然不受控制地、贪婪地躁动起来！它传递出一个无比清晰的意念——渴望吞噬那失控的本源样本！渴望抹除那些躁动的异化体！

动用“净蚀”？墨老的警告言犹在耳！每一次动用，都会加剧异变，侵蚀心智！

可是……不动用？眼看阵法即将崩溃，鬼哭藤也要破封而出！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掌控它！不是依赖，而是掌控！

“墨老！助我！”我大喝一声，不再强行压制，而是主动引导那丝灰暗冰冷的“净蚀”之力，汇聚于指尖！

同时，我将大部分青鸾之力护住心神，谨守灵台清明。

下一刻，我并指如剑，对准那即将突破封印的“鬼哭藤”，以及更远处、阵法中剧烈翻滚的“墟”之本源样本，凌空点出！

一道细微的、几乎融入黑暗的灰线，自我指尖而出！

它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微微扭曲、塌陷。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万物归寂的漠然。

灰线首先掠过那探出的鬼哭藤。

无声无息，那狰狞的紫黑色藤蔓，连同其后方的水晶封印，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灰线投入了那剧烈翻滚的暗影样本之中。

沸腾的样本猛地一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然后，在那团暗影的核心，一点极致的灰暗扩散开来。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但又截然不同，那是“存在”被强行抹除后留下的“虚无”。

膨胀的样本开始急速坍缩、消散。那尖锐的嗡鸣、狂暴的冲击，也随之戛然而止。

仅仅一息之间，那团让墨老都严阵以待的失控本源样本，连同那难缠的鬼哭藤，便彻底……消失了。

实验室恢复了寂静，只有阵法残缺的光壁明灭不定，证明着刚才的惊险。

我保持着点出的姿势，浑身冰凉，指尖残留着那令人灵魂战栗的触感。脑海中回荡着样本被抹除瞬间，捕捉到的一丝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充满了恶毒与诅咒意味的……精神碎片。

那不是样本本身的精神，更像是……来自某个遥远存在的、隔空投来的一瞥！

与此同时，我清晰地感觉到，掌心的青鸾烙印深处，那丝“净蚀”之源，壮大了一丝，其上的灰暗，也更加浓郁了一分。

它……似乎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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