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守墓人与青鸾之契

“神种…”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

他能看穿青鸾烙印的来历？！甚至用了“神种”这样的称呼！这远比他能感知到萧衍的残念更让我心惊。

我瘫坐在冰冷的泥土上，浑身被冷汗和夜露浸透，狼狈不堪。守墓人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在他面前，我所有的伪装似乎都无所遁形。

否认？狡辩？在这位一眼就能看穿我最大底牌的神秘存在面前，毫无意义，只会激怒对方，招致毁灭。

电光火石间，我做出了决断——有限度的坦诚，换取一线生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与一丝属于“林晚”本身的冷静：“前辈…晚辈不知何为‘神种’。只知在棺中濒死之际，掌心莫名多了这烙印，得以…苟延残喘。”

我没有提及实验室爆炸和穿越，这是我最核心的秘密。只将青鸾烙印的出现，归结于绝境下的异变。

我抬起右手，摊开掌心。那复杂的青色烙印在清冷的月光下，似乎比在绝对的黑暗中更加清晰，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守墓人的目光落在我掌心，那锐利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似在仔细辨认，又似在追忆什么。他并没有立刻靠近，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空气中的威压却丝毫未减。

“苟延残喘？”他哼了一声，木杖轻轻顿地，“怕是没那么简单吧。阴栖木的生机，萧家小子那凝聚不散的怨魂本源，都被你‘苟延’了不少。女娃子，你的胃口，可不小。”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连我吞噬了萧衍残魂本源都一清二楚！

我心头凛然，知道无法在这方面隐瞒，只能顺着他的话，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与迷茫：“晚辈…晚辈当时只想活命，不知为何就能…吸收那些力量。只觉得冰冷刺骨，仿佛要被撕碎，最后…最后不知怎地，就撑过来了。”

我将过程模糊化，重点强调“活命”的本能和过程的凶险。

守墓人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伪。良久，他眼中锐光稍敛，但审视之意未退。

“能承受‘青鸾’之力而不死，还能在萧衍那小子的怨念冲击下保持灵智不灭…你这女娃，倒是有几分古怪。”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林镇南那个蠢货，知不知道他亲手送出来的，是个什么样的‘祭品’？”

林镇南，正是我（林晚枫）那名义上的父亲，林家的现任家主。

他这话，信息量巨大！他直呼林家家主之名，语气鄙夷，显然对林家并无好感，甚至可能存有旧怨。而且，他似乎认定林家并不知道我的“特殊”。

这对我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我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思绪，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悲愤与自嘲：“父亲…他只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合适’，能为家族换来镇北王府的庇护。至于我会变成什么，是疯是死，还是…变成别的什么东西，他或许并不在意。”

我刻意引导，将自己塑造成家族利益的牺牲品，以博取一丝可能的同情，或者至少，是与他站在同一鄙视林家的立场上。

守墓人闻言，果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像是嘲讽林家的短视，又像是印证了某种猜测。

“庇护？”他抬起木杖，指向那棵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阴栖木，以及更远处黑暗的山峦，“林家，还有镇北王府，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又在玩着怎样危险的火！”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凝重：“这苍岚山，埋藏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古老和恐怖。这所谓的‘配阴婚’，借怨气‘养势’，不过是触及了皮毛，却自以为掌握了核心。可笑，可悲！”

我的心跳加速。他终于要触及更深层的东西了吗？

“前辈…此言何意？”我试探着问道。

守墓人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我的掌心烙印，缓缓道：“‘青鸾’，并非凡俗之物。在古老的记载中，它是司掌生机与净化的圣灵，其力可滋养万物，亦可…涤荡污秽。其形烙印，便是‘青鸾之契’，非大机缘、大毅力者不可承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然而，福兮祸之所伏。身负此契，注定与‘墟’为敌。”

“墟？”我心中一紧，这个词再次出现了！在实验室，那远古种子（青鸾）的研究档案里，就多次提到这个代号，指向一种未知的、具有极强侵蚀性的能量现象。难道…

“那是什么？”我追问。

“一种…侵蚀现实的存在。”守墓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远古的沧桑，“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它吞噬生机，扭曲法则，是一切‘存在’之敌。这片天地，早已千疮百孔，只是凡人懵懂不知。”

他指向脚下的墓地：“萧衍那小子的怨念之所以能凝聚不散，甚至形成堪比鬼修的残魂，除了此地特殊，以及阴栖木的滋养，更深层的原因，便是此处地下，隐藏着一道微小的‘墟隙’——‘墟’侵蚀现实世界产生的裂隙。他的怨气，与‘墟’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共鸣，才变得如此难缠。”

我脑海中仿佛有闪电划过！许多线索瞬间串联！

实验室的“青鸾”种子，被标注为“高维生命形态”，研究方向是“对抗未知侵蚀（代号：墟）”。而我穿越过来，青鸾烙印激活，立刻就遇到了与“墟”相关的力量（萧衍被墟隙影响的怨魂）！

这绝非巧合！

难道我的穿越，以及青鸾烙印的激活，本身就是一种…被安排的“应对机制”？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守墓人似乎看穿了我的震惊，继续道：“身负青鸾之契，你对‘墟’的气息会格外敏感，同时，也会本能地成为‘墟’优先侵蚀的目标。净化与吞噬，是你未来的道路，也是你无法摆脱的宿命。方才你能吞噬萧衍的怨念，便是青鸾之力对‘墟’之污染的本能净化。”

他深深地看着我：“女娃子，你现在明白了吗？你早已卷入了远超家族恩怨、王朝权势的漩涡之中。林家、镇北王府，甚至这苍岚山，都只是这巨大漩涡边缘的一叶小舟。”

我沉默着，消化着这惊天动地的信息。科学家的理性让我倾向于相信逻辑严密的解释，守墓人的话语，虽然玄奥，却完美地解释了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以及青鸾烙印的特性。

宿命？对抗“墟”？

这担子太重，远超我的想象。我最初的愿望，仅仅是活下去，保护好这具身体的母亲和弟弟，然后…或许找到回去的方法。

但现在，似乎由不得我了。

“前辈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我抬起头，直接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如此耐心解释，必然有所图。

守墓人脸上露出一丝近似于赞赏的神色：“聪明。老夫守在此地百年，一是为了镇压这道‘墟隙’，防止其扩大；二是等待…一个变数。”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掌心的烙印上：“青鸾之契的持有者，便是那个变数。唯有青鸾真正的力量，才有可能彻底弥合这道裂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依靠阵法和我这把老骨头勉强封印。”

“您想让我…弥合‘墟隙’？”我心中骇然。连他这样的存在都只能勉强封印，让我去弥合？这无异于让我去填海！

“非是现在。”守墓人摇头，“你太弱小了。现在的你，靠近核心裂隙，瞬间就会被吞噬。你需要成长，需要真正理解和掌控青鸾的力量。”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提议：“留在苍岚山。老夫可以指点你如何运用你的力量，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世道活下去，甚至…变得足够强大，去面对你注定要面对的一切。同时，你需要帮我加固封印，清理因‘墟隙’逸散能量而滋生的各种‘污秽’——比如，像今晚这样，被吸引来的宵小，或者…山中出现的一些‘异化’之物。”

留下？跟着这个神秘莫测、实力强大的守墓人学习？

风险巨大。他的目的绝不单纯，所谓的“指点”和“帮助”，很可能伴随着控制和利用。

但好处也同样明显。他能解答我关于青鸾烙印的疑惑，提供修炼的指引，更重要的是，他能提供庇护！无论是来自林家、镇北王府的追查，还是来自那个“墟”的威胁，待在他身边，无疑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而且，只有变得强大，我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才有资格去探寻真相，才有可能…找到归途。

我看着守墓人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知道他没有给我太多选择的余地。拒绝？一个知晓他秘密、身负“神种”却又不受控制的“变数”，他会放任离开吗？

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这是一场博弈。我需要他的知识和庇护，他需要我的青鸾之力。

深吸一口气，我做出了决定。

“晚辈…愿留下，听从前辈教诲。”我低下头，表示顺从，但语气不卑不亢，“只是，晚辈尚有一事牵挂。家中母亲与幼弟，恐因我‘失踪’而受牵连…”

这是试探，也是我真正的顾虑。

守墓人似乎早已料到，淡然道：“林家那边，老夫自有办法让他们暂时‘忘记’你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至于你的母亲和弟弟…时机合适时，你可自行处置。”

他这话说得模糊，但至少承诺了暂时保障他们的安全。

“多谢前辈。”我稍稍安心。

“不必言谢，各取所需而已。”守墓人转身，拄着木杖，向墓园深处走去，“跟上。从今日起，你便住在这苍岚山禁地。记住，此地规矩有三。”

他的声音随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未经允许，不得踏出禁地范围半步。”

“第二，禁地内所见所闻，不得对外泄露分毫。”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月光照亮他半张苍老而肃穆的侧脸：

“…永远不要，试图窥探山腹最深处的那座‘古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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