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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李青天!三叩首。


李不渡看着眼前这两个被自己用附着了钟馗神力护符的板砖,结结实实拍倒在地的俩诡,嘴角抽搐,一时竟无语凝噎。

这俩货……怎么越看越眼熟?

一个略显高瘦,一个稍显敦实,虽然此刻魂体淡薄,冒着缕缕被护符灼伤后的青烟,脸上还带着点被拍傻了的茫然……

“是你们?”李不渡终于从记忆角落里把这俩货扒拉了出来。“荔技广场那俩哥们?”

就是李不渡递过香的那两只,也是李长生嘴里逃跑的那两只。

可不就是那对难兄难弟伥诡么!

当时在诡域里,这俩算是李不渡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及“死马当活马医”的抽象精神。

笼络到的两只诡。

此刻,这两只伥诡老实的跪坐在地,姿势标准得像是刚被教导主任训完话的小学生。

头上被板砖拍过的位置,还在时不时地冒出些许青烟,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那是钟馗护符对阴邪之物的天然克制造成的伤害。

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点“皮外伤”,反而抬着头,咧着嘴,朝着李不渡一个劲儿地傻乐,那笑容……

淳朴中带着点未被知识污染的清澈,以及一种找到组织的欣喜。

如果他的脸是完整的就好了,要知道他是被摔死的,现在他的脸看过去就是一个四分五裂的骇人状态。

李不渡被他们笑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

“不是,你俩咋跑过来找我了?”

两诡闻言,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那高瘦点的,挠了挠他那冒着青烟的脑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大、大人,俺们是来找您申冤的啊!”

“申冤?”李不渡一愣,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在荔枝广场鬼域里,对着群诡胡诌八扯的那些话……

当时纯粹是形势所迫,为了活命的口嗨啊!

就跟直播时为了节目效果吹的牛逼一样,谁还当真啊!

感情这俩实诚诡还真信了?

李不渡顿时感觉一股尴尬之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脚趾头都能在原地抠出三室一厅。

但作为一名抽象主播这种尴尬之心一瞬间就化为乌有了。

毕竟他做过的逆天事拿出来跟这是一对比,这些简直是洒洒水。

他张了张嘴,想说“那都是误会,我当时瞎说的”。

但看着两诡那充满期盼、毫无杂质的眼神,那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硬是没能吐出来。

他李不渡,网红出身,抽象文化重度患者,骚话连篇,节操这玩意儿时常处于离线状态。

但偏偏面对这种带着全然的信任,甚至有些傻气的期盼,他那点所剩不多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咳,”

他干咳一声,强行压下那份尴尬,试图挽回一点形象。

“那个……申冤是吧?我……我记着呢!没忘!”

“就是……这事儿它得走流程,对吧?不能蛮干。”

两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依旧是那副“俺们相信大人”的表情。

李不渡心里叹了口气,问道:“那你们说说,具体什么情况?怎么找到我这来的?”

还是那高瘦的鬼开口,他指了指旁边稍敦实的:

“俺是哥哥,叫陈大柱,这是俺弟,陈二柱。”

介绍完,他继续说道:

“大人,俺们之前不是在那广场里,被那个老大管着嘛……后来,那天晚上,可吓人了!”

陈二柱在一旁猛点头,补充道:

“对对对!天都像要塌了一样!……”他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魂体都波动起来,

“然后有个更吓‘人’的东西出来了,那气息,俺们感觉多看两眼都会魂飞魄散!”

陈大柱接过话头,心有余悸:

“再后来,俺就感觉一股没法形容的威压降下来,比之前那个更吓人的东西还厉害,然后……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等俺们再醒过来,发现广场里空荡荡的,好多厉害的诡都不见了,老大也没影了。”

“后来发现有个人拿着一个东西……好像是一个旗?就是道士算命拿着的那种杆旗,把老大给抓走了。”

“俺俩因为之前吸了大人您给的那两支香,脑子灵光了点,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李不渡眉头微皱。

“那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李不渡更关心这个。

“大人出荔枝广场的时候,俺们就在后面跟着了。”

陈大柱老实地回答,

“这不无处可去吗,就是……就是心里觉着,得来找大人您。”

“后面大人不知道去哪了,一下气息没有了,给俺俩着急的,一直在那里等着,刚好大人出来了,我们就跟着你过来了。”

“刚才在外面转悠,以为大人知道我们在呢,等了半天也没见大人叫我们,就想上前打招呼,没想到……”

他不好意思地又摸了摸还在冒烟的头顶。

李不渡明白了。

这两兄弟大概是凭着鬼物那点微妙的直觉感应,加上之前那点“香火情”,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至于他说什么自己气息不见,应该是自己进入749局的原因。

“那你们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死的,我好给你们申冤,是被那画皮诡害的吗?”李不渡顺着话题问。

两兄弟闻言,却同时摇了摇头。

陈大柱脸上的傻笑收敛了一些,露出一种混杂着悲伤和愤怒的神情:

“画皮诡固然可恨,把俺们拘在身边当奴仆使唤,但害死俺们的,不是她……”

“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小鳖孙。”

陈二柱也激动起来:

“对!就是他!俺们记得!”

“那天晚上,他虽然样子变了点,但那股让人作呕的味儿,俺们到死都忘不了!”

“就是他害了俺们!”

李不渡心中一动。

“那姓赵的?”李不渡追问。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茫然和痛苦的神色。

“记不太清了……”

陈大柱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魂体一阵荡漾。

“好像……好像是俺们不小心看到了啥不该看的东西……”

“那时候旁边有个工地,俺们就在那打工……”

陈二柱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说:

“对……挖坑……埋东西……好多符……还有……还有一根黑色的……钉子?”

“对!一根黑钉子!俺们就是好奇多看了两眼,就被那个赵医生……”

“他、他用手,就这么一抓,俺们就啥也不知道了……”

黑色的钉子?挖坑埋符?

李不渡眼神一凝,眉头紧皱,将他们所说的话一一记下来。

陈大柱猛然抬起头,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傻乐,而是带着一种鬼物特有的、对仇人的敏锐感知。

“那个小瘪犊子!是那个拿着旗的小瘪犊子!杀了俺们,俺记起来了!”

陈二柱听他这么一说,头顿了一下,然后鬼眼绽发凶芒,显然是也想起了怎么回事,用力点头:

“大人您得小心他!”

“因为您坏了他的好事,他肯定会找您麻烦的。”

李不渡看着这两只因为一丝“香火情”和单纯的信任,就冒着风险跑来向他示警的伥诡。

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语。

他本来确实打算,问清楚情况后,就想办法把这俩鬼打发走,或者上报给局里处理。

毕竟他现在自身难保,还是个见习成员,带着两只来历不明的伥鬼,算怎么回事?

良心?他李不渡自认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恩怨分明”这四个字,他认。

别人敬他一尺,他未必还一丈,但至少不会恩将仇报。

别人坑他一分,他有机会肯定得想办法坑回去十分。

而现在,这对傻乎乎的兄弟鬼,是在对他“好”。

用他们所能做到的最直接的方式,冒着风险前来报信。

这情,他得承。

“行了,我知道了。”李不渡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你们俩这事儿,我管了。”

两兄弟眼睛瞬间亮了,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充满希望的光芒。

“不过,这事儿急不得。”

李不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靠谱些。

“那姓赵的局里已经给他拿下了,至于结果,我还不太清楚。”

“明天,我带你们去局里,把情况详细说明,立个案,想办法帮你们申这个冤。”

他想着,把这俩鬼带回去,交给张忠义或者安恙他们处理,应该符合程序。

两兄弟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又要跪下磕头,被李不渡眼疾手快地托住了。

“别动不动就跪,我你俩爹啊?”

李不渡装模作样的板起脸,他没做什么值得让别人跪的事,别人跪他,他感觉别扭。

“你们跑来给我报信,这是帮了我大忙,一茬抵一茬,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陈大柱和陈二柱互相看了看,虽然被托住没跪下去,但还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起身后,两鬼却挠了挠下巴,面面相觑,嘴唇嗫嚅着,似乎还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李不渡看他们这副扭捏样子,直接道:

“有啥话就直说,别藏着掖着的,跟我这儿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陈大柱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大人,俺们……俺们自从吸了您给的那两支香之后,不仅仅是脑子灵光了点……”

“好像……好像还想起了一些生前的事情。”

陈二柱补充道:“对,想起俺娘了……想起俺们老家了……”

陈大柱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思念和愧疚:

“俺们兄弟俩没啥大本事,就是从老家那个山旮旯里跑出来。”

“想到商都这大城市打拼,挣点钱,好回去给俺娘盖间新房子,让她老人家享享福……”

“没想到,钱没挣着,人还没了,落得个这般下场……”

“俺们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俺们成了诡,也没指望能落叶归根了……”

陈二柱接着哥哥的话,声音有些哽咽,

“但是……但是俺们就想……能不能……回家看一眼?”

“就看一眼俺娘……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然后,俺们就能安心了……”

陈大柱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

“不远,真的!坐高铁的话,从商都到俺们那县城,就两三个小时!”

“俺们保证,就看一眼,绝不给大人添麻烦!看完俺们就跟大人回局里,该咋申冤咋申冤!”

李不渡看着这两只鬼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人也好,诡也罢,心里头,总有个放不下的牵挂。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用一种故作轻松、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嗨,我当多大个事儿呢!不就是想回家看看吗?行啊,明天就去!”

他掏出手机,一边划拉着屏幕一边说:

“我现在就把票订了。”

“你俩老家具体是哪个县哪个村?你俩还有印象没?”

两鬼原以为这个请求会被拒绝,毕竟他们现在是“诡”。

是常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带着他们长途跋涉,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麻烦。

没想到李不渡答应得如此爽快,如此干脆!

两兄弟先是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和感激涌上心头,魂体都激动得微微颤抖起来,“扑通”一声。

这次李不渡没来得及拦住,他俩又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朝着李不渡“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您的大恩大德,俺们兄弟俩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陈大柱声音带着哭腔。

陈二柱也泣不成声:“大人……您真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李不渡这次没再去扶,让他磕吧,就当是预支申冤费了,他受得了。

他受了这“青天大老爷”的名号,就得把这事儿办妥帖了。

“起来吧,都说了别跪。”

他语气放缓了些。

“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以后别随便对人……对鬼也不行。”

“这点小忙,算不上什么大恩,更何况你们不是跑过来跟我说了重要信息吗?”

“咱们这算互帮互助。”

话是这么说,但李不渡心里清楚,他答应带他们回家,更多的,是出于一种难以言说的共情。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是个漂泊的人,或许是因为他心底那份对“家”的模糊渴望。

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成全这份至死不忘的孝心。

他李不渡决定当那么一回“李青天”。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李不渡跟小队负责人张忠义报备了一声,只说有点私事要处理,需要离开商都一趟,最晚明天回来。

张忠义没多问,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保持通讯畅通,遇到异常情况立刻汇报。

李不渡找了个不起眼的双肩包,象征性地塞了几件换洗衣服。

他现在的僵尸体质,对寻常饮食和睡眠需求极低,出门倒是方便得很。

至于大柱和二柱……

李不渡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但因为畏惧清晨渐盛的阳气而显得有些萎靡的两只鬼,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枚东岳大帝赐予的双鱼佩。

玉佩触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肉眼难见的神性光辉。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注入其中,同时对着大柱二柱说道:

“你俩,试着靠近这玉佩,看能不能进去待着?里面应该比外面舒服点。”

他记得东岳大帝执掌幽冥,这双鱼佩作为信物,或许有收纳魂体的功效。

两兄弟闻言,试探着靠近双鱼佩。刚一接触玉佩散发的微光,他们脸上就露出舒适的表情,魂体也凝实了几分。

紧接着,玉佩上黑白双鱼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游动,产生一股柔和的吸力。

光芒一闪,大柱和二柱的魂体便被吸入玉佩之中,消失不见。

李不渡能感觉到,玉佩内部似乎有一个不大的、充满平和阴气的空间,大柱和二柱正安安稳稳地待在里面,不再受外界阳气侵蚀。

“好东西啊!”李不渡掂了掂玉佩,满意地揣回兜里。

这玩意儿不仅能当护身符,还能当“鬼魂收纳盒”,简直是出门旅行、携带家鬼的必备良品。

他订的是最早一班前往邻省清源县的高铁票。

源县下属的陈家庄,就是大柱二柱的老家。

一路上无话。

李不渡靠着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将旁边的窗帘拉上,他还是不喜阳光。

他透过那些小的缝隙望去,他现在的动态视力极佳,能清晰地看到铁轨旁石子上的纹路。

三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

抵达源县时,还不到上午十点。

县城不大,显得有些老旧,但烟火气很足。

李不渡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大柱二柱从双鱼佩里放了出来。

两诡一出来,就显得异常激动,贪婪地呼吸着家乡的空气。

虽然李不渡也不明白他们作为诡能不能吸到就是了。

两诡看着周围熟悉的街景,魂体波动不已。

“是这儿!是这儿!没变!还是老样子!”

陈二柱指着车站旁一家卖烧饼的小店,

“俺们以前出来打工,每次都是在这坐车!他家的烧饼可好吃了!”

陈大柱则指着另一个方向:

“那边,有家面馆,俺娘以前来县城卖山货,偶尔会带俺们去吃一碗阳春面,加个荷包蛋……”

两诡叽叽喳喳,沉浸在归乡的喜悦和回忆中。

李不渡没有打扰他们,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他能理解这种心情。

在县城简单吃了点东西,虽然色香味俱全,但依旧味如嚼蜡。

也不说饿了吧其实他现在已经没有饥饿感那么个东西了,但他还是想试试。

虽然得出来的结果,差强人意就是了。

吃完,他们便转乘了一辆破旧的中巴车,摇摇晃晃地朝着更偏远的山区驶去。

山路崎岖,中巴车颠簸得厉害,窗外是连绵的青山和零散的梯田。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中巴车在一个连站牌都没有的山路口停了下来。

“到了,前面就是陈家庄了,车开不进去,得走一段。”

司机师傅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说道。

李不渡道了声谢,下了车。

大柱和二柱更是激动,指着一条蜿蜒向上的泥土路:

“大人,就是这条路!走上去,翻过那个小山头,就能看到庄子了!”

李不渡点点头,迈步向上走去。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走这种山路如履平地。

大柱二柱作为鬼魂,更是飘忽前行,速度不慢。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翻过一个小山包,一个掩映在竹林和树木中的小村落出现在眼前。

几十户人家,大多是老旧的土坯房或砖瓦房,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山坳里。

鸡鸣狗吠之声隐约可闻,显得宁静而……贫穷。

越是靠近村子,大柱和二柱的情绪就越是低落,之前的兴奋渐渐被一种近乡情怯的忐忑和不安所取代。

他们沿着村中小路往里走,偶尔遇到一两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对方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李不渡这个陌生面孔,并未过多关注。

大柱二柱作为鬼魂,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按照两鬼的指引,李不渡来到了村尾一处尤为破败的院子前。

院墙是用石块垒砌的,已经塌了一小半。

院门是两扇歪歪扭扭的木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

“就是这儿……俺家……”陈大柱的声音带着颤抖。

陈二柱已经迫不及待地穿过院门,飘了进去。

李不渡看了看那把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强行破开。

他退后几步,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纵身一跃,轻松地翻过了低矮的院墙,落在院子里。

他原本只是想试一下,没想到自己真能跳那么高,卧槽自己简直就是超人。

tmd修仙的就是不一样。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

正对着的三间土坯房,窗户纸破破烂烂,屋顶的瓦片也缺失了不少。

“娘?娘俺回来了!”陈二柱在院子里焦急地飘荡着,呼喊着,声音带着哭腔。

陈大柱也穿门而入,在各个房间里寻找着。

李不渡的心沉了下去。

这院子,不像还有活人居住的样子。

他走到正屋门口,透过破败的窗棂往里看。

里面黑漆漆的,家具简陋,落满了灰尘,炕上是空的。

眼看无果,又跳了出去,刚好落地。

这时,隔壁院子一个正在喂鸡的老太太似乎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看到李不渡这个生面孔,警惕地问道:

“后生,你找谁啊?”

李不渡连忙稳住身形,走过去,露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笑容:

“阿婆,您好。我路过,想打听一下,这户人家……”

他指了指大柱家的院子。

“是姓陈吗?家里是不是有位老母亲?她……还好吗?”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李不渡几眼,见他衣着普通,面相也不像坏人,这才叹了口气,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这里是陈家庄,我们都姓陈……你找哪个?”

李不渡呆了一下,清咳两声,回答道:“大柱二柱他们家……”

她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

“你是他们家亲戚?以前没见过的嘛。”

“算是……远房亲戚吧,受人之托,来看看老人家。”李不渡含糊地解释。

“来看她?晚啦!”老太太又叹了口气,“婶子走了好久咯!”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李不渡的心还是猛地一揪。

他下意识地看向飘到自己身边,已经呆若木鸡的大柱和二柱。

两鬼的魂体剧烈地波动着,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悲伤。

“走……走了?”陈大柱喃喃道,魂体颜色都暗淡了几分。

“怎么会……娘身体一直挺好的……”陈二柱失魂落魄地重复着。

李不渡深吸一口气,继续向老太太询问:

“阿婆,老人家……是怎么走的?”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说道:

“还能咋走?想儿子想的呗!”

她打开了话匣子:

“陈家婶子命苦啊,早年死了男人,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两个儿子拉扯大。”

“大柱和二柱那俩孩子也孝顺,前几年一起出去打工,说挣了钱就回来盖新房,让她享福。”

“头两年还时不时寄点钱回来,人也打电话。可后来,就突然没信儿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

“一开始,婶子还以为孩子是工作忙。”

“可等了大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电话也打不通,她就急了。”

“到处托人打听,去镇上,去县里,报警……都没用!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从那以后,婶子整个人就垮了。天天坐在门口,望着村口那条路,盼着儿子回来。”

“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眼睛都快哭瞎了。”

老太太浑浊的眼中满是怜悯,因为她知道,山村里的老人最大的念想就是自己的孩子常回家看看。

一年能见个一面,也够了,毕竟人老了,就那么一点盼头。

见一面少一面啊……

“村里人都劝她,说孩子可能是在外面赚大钱了,忘了娘了。”

“可她不信,她说她儿子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出事了……”

“就这么熬啊,熬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去年冬天,一场风寒没挺过去,就……就走了。”

“走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两个儿子的名字……”

老太太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可怜哦……临了都没能见上儿子一面……”

“还是村里几个老伙计凑钱,给她办了后事,埋在后山她家祖坟旁边了。”

李不渡默默地听着,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厉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大柱和二柱的魂体,正散发出一种痛苦的阴气波动。

无声的哀嚎,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窒息。

“谢谢阿婆。”李不渡声音有些沙哑地道谢。

“后生,你要是他们亲戚,就去她坟前上炷香,烧点纸吧。”

老太太好心提醒道。

“也是个苦命人……”

李不渡点了点头,问清楚了后山陈家祖坟的具体位置。

他带着失魂落魄的大柱和二柱,离开了村子,朝着后山走去。

山路更加难行,但对于李不渡和两只鬼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按照村民的指引,他们很快在半山腰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上,找到了陈家的祖坟。

几座长满荒草的旧坟旁边,是一座明显是新堆起来不久的坟茔。

没有立碑,只有一个简单的土包,前面插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陈母王氏之墓”,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看到那座孤零零的新坟,大柱和二柱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娘——!”

两声凄厉至极、饱含无尽痛苦与愧疚的哀嚎,猛地从两鬼口中发出。

那声音不似人声,充满了鬼物的尖锐与绝望,震得周围的空气都泛起涟漪,山林间的鸟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他们再也维持不住鬼形,化作两团模糊的黑影,扑到坟前,显出身形,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磕起头来。

没有眼泪,但那悲恸的情绪,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具感染力。

他们的魂体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娘!是儿子不孝!是儿子没用啊!”

“娘!俺们回来了!俺们回来看您了!您看看俺们啊!”

“儿子不孝……没能给您养老送终……还让您为俺们担惊受怕……是儿子不孝啊!”

“……”

一声声泣血般的哭嚎,在山野间回荡。

李不渡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说。

他知道,此刻的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这对兄弟,需要这场痛哭……

他走到一旁,折了几根松枝,简单捆扎了一下,放在了坟前。

然后又从背包里取出三支线香,他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指尖一缕微弱的阴火闪过,将香点燃,插在坟前的泥土里。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安抚魂灵的气息。

他没有买现成的祭品,只是默默地站着,履行着一个“引路人”和“见证者”的职责。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兄弟的哭嚎声渐渐变成了低沉的呜咽,磕头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山岗,将坟茔、松树以及李不渡和两只诡的身影都拉得很长。

黄昏时刻,阴阳交替,正是一天中鬼物最能感受到自身存在的时候。

大柱和二柱停止了哭泣和磕头,并肩跪坐在母亲的坟前。

他们身上的怨气、执念,仿佛随着那场痛哭和重重的叩首,一点点地消散了。

魂体周围那层代表着伥鬼身份的灰黑色雾气,逐渐褪去,露出了他们生前的模样:

两个皮肤黝黑,面容憨厚,带着农村青年特有朴实的年轻人。

他们的眼神,不再有痛苦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一种看开后的平静。

陈大柱望着母亲的坟头,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生死的力量:

“俺们兄弟俩,没啥大志气,又没啥出息,就不奢望娶老婆了。”

“就想老老实实的给俺们母亲养老送终,也算是不白走这一遭……”

陈二柱接口道,语气同样平静:“俺们的母亲死了,俺们也就没牵挂了……”

支撑他们化为伥诡留存至今的,并非是杀死时的滔天怨气——

真正让他们魂魄不宁,无法往生的,是对母亲的不放心和深深的愧疚。

他们是枉死,是横死,心中有执念,但本质上,他们不是厉鬼。

他们没有害人之心,只有对母亲那份最简单、最纯粹的牵挂。

他们心思纯粹只知道柴米油盐,他们没有那么多绕绕弯弯,想不到是别人杀了他们,才会导致他们母亲死去。

他们会将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怪罪是自己不孝。

他们困苦,他们淳朴,他们只是想活着。

可以的话,再拥有那么一点点属于他们的幸福。

能吃饱肚子,无灾无病,更奢侈一点的便是娶个老婆,有儿有女。

但俩兄弟连奢望都不敢想,他们只是想自己的母亲过好点,选择了离开去打拼。

但如今,得知母亲已然离世,虽然悲痛,但也彻底放下了那最大的牵挂。

母亲不用再为他们牵肠挂肚,不用再忍受思念的煎熬,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而他们,也终于可以卸下这沉重的执念。

他们此生的因果……

了了……

李不渡看着他们身上发生的变化,哪怕他是第1次见,心中也有了猜测。

他上前一步,走到两兄弟身边,轻声问道:

“还记得,你们叫我什么吗?”

大柱和二柱闻言,同时抬起头,看向李不渡。

黄昏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光晕,他那张因为僵尸体质而略显苍白的脸,在此刻显得格外肃穆。

两兄弟对视一眼,然后,无比郑重,异口同声地答道:

“李青天,李大人。”

李不渡轻轻一笑,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承诺。

他目光扫过两兄弟清澈的眼眸,又望向那座孤坟,仿佛在对着这天地、这幽冥立誓,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黄泉路上,慢慢走。”

“害你们的人,你们会见到的。”

“你们的冤不平。”

“我李不渡,不得好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大柱和二柱浑身剧震,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

他们知道,这位“李青天”大人,是真的把他们的冤屈放在了心上,许下了如此重的承诺!

两兄弟热泪盈眶,他们从出生起就从未被母亲之外的人重视过,他们父亲死的早,村里的人也总是取笑他们。

哪怕上去打拼,吃的苦依旧不少,有时候哪怕他们工作大半年,老板欠着工资不发,他们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咽。

因为他们无人在意。

他们的“天”从未看过他们,但讽刺的是塌的时候他们必须上前顶着。

不公吗?他们不觉得,为什么?

因为没人给过他们“公平”,也没人为他们鸣“不平”……

但现在李不渡给了,李不渡替他们鸣了,李不渡承诺帮他们做了!

两兄弟刚想再给李不渡磕三个,李不渡伸出手作出制止的样式,指着坟头说道:

“之前已经磕过了,不必再磕,要磕的话就给贵母磕吧,就当是代我问好了……”

“谢大人!”

两兄弟异口同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李不渡,朝着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朝着埋葬着母亲的坟茔,重重地、虔诚地,磕下了最后的三个头。

“咚!”“咚!”“咚!”

哪怕李不渡那么说,他们依旧朝着李不渡磕了一个,或许前面并没有诚心,但此时虔诚到令人发指。

每一次叩首,他们的魂体就变得越发透明,越发纯净。

当第三个头磕完,他们的身体已经几乎变得完全透明,如同两缕即将消散的青烟。

在彻底消散前的那一刻,他们抬起头,望向李不渡。

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无比真诚和感激的笑容,用尽最后一丝魂力,送上了他们最朴素,也最真挚的祝福:

“大人,好人就该长命百岁。”

“您是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话音落下,两兄弟的魂体如同阳光下最后的露珠,化作点点晶莹的微光,彻底消散在黄昏的空气中。

没有阴森,没有恐怖,只有一种解脱后的安详与宁静。

他们,被度化了。

李不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胸口中,那颗由将臣本源炼化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沉闷的悸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郁闷之感,充斥着他的胸腔,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人?

长命百岁?

这祝福,像是一根针,扎进了他心里最柔软,也最不愿意触及的地方。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山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

许久,他才转过身,沿着来时的山路,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山风吹动他的衣角,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独。

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对那消散的魂灵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是啊,好人……就该长命百岁……”

声音很轻,很快消散在风里。

但他的脚步,却愈发坚定。

凭什么好人就得死?坏人就逍遥自在?

我操你妈!那姓赵的!我操你妈!那玩旗的。

该死的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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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化『伥诡』*2奖励:2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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