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打出去
姜大娘一路骂骂咧咧地往家走，棉鞋底沾着的泥块蹭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串歪歪扭扭的印子。
绕过后院飘着淡淡酒糟香的酒坊，她掀开门帘进了厨房，“哐当” 一声把竹篮子重重掼在灶台边。
“死丫头片子们，爹娘没了倒把脾气养得越发见长，一个个野得没边，半分教养都没了！”
在后院忙活的姜全德听见动静，直起腰往厨房这边望，围裙上还沾着些酒渍：“这是怎么了？气性大得跟炮仗似的。”
“快拾掇拾掇，打点热水把这几个空坛子刷出来，等会儿还要装新酿的米酒。”
话音刚落，姜全德的大儿子姜才昆就抱着个酒坛从后门挤了进来。
他把坛子往墙角一放，搓着手往厨房凑：“娘，你今天有没有买肉啊？这几天天不亮就往各村送酒，脚底板都磨出泡了，顿顿不是杂粮饭就是萝卜白菜，嘴里淡得能淡出鸟来。”
说着就伸手去扒竹篮，见里头只有几条冻得硬邦邦的鱼。
脸立马垮了：“怎么就买了鱼？这鱼都吃了快半个月了，再吃我都要变成鱼了！”
“急什么？快过年了，还能少了你的肉吃？” 姜大娘拍开他的手，往厨房外推他。
“这会儿嘴馋没用，先去把后院那堆空坛子搬过来。”
“我跟你说正事呢！” 姜大娘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烧起来映得她脸通红。
“就说你二弟家那几个赔钱货，前儿个听隔壁二婶子讲，她们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邪财，还有钱置办物件去县上摆摊。”
“卖的什么糖炒栗子，听说是卖得挺好，估摸着不少赚。”她说着挽起袖子，拎起旁边的水桶。
“哗啦” 一声把水倒进坛子里，”我今儿个想去他们院儿看看，好家伙，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那丫头片子硬是拦着不让我进！”
姜全德抱着两个空坛子进来，听见这话皱了皱眉，把坛子放在灶台边：“你别瞎琢磨了。二弟妹走的时候，欠了不少债，把酱菜铺子都清掉了，哪儿来的钱做买卖？”
“再说，前阵子她家老二不是也回村了？三张嘴等着吃饭呢，指不定是帮着别人家干的活。”
“怎么能是瞎琢磨？” 姜大娘把刷干净的坛子倒过来放在竹架上沥水，转头就往门口瞅，想叫儿子，却见厨房门口空荡荡的。
哪儿还有姜才昆的影子 。
她跺了跺脚：“不行，明天阿昆不是要去县上送酒吗？让他顺道去看看，到底是做的什么买卖！”
姐妹仨到了集市上，已经有老客等在那里了。
把推车停在老地方，大姐伸手掀去盖在竹筐上的粗布 —— 里头的糕点摆得整整齐齐。
红的是枣糕；绿的是抹茶糕；黄澄澄的是云朵糕，切得方方正正摆在一起。
“哟，这绿糕真稀罕！” 穿蓝布衫的婶子先凑过来，手指悬在竹筐边没碰，“瞧这颜色，跟春上的新茶芽似的！”
“给我来两块红枣糕！昨儿买的，娃昨天就盼着！” 戴毡帽的大叔嗓门亮，手里还攥着油纸。
“云朵糕！劳驾给装两块！” 抱着奶娃的媳妇挤过来，娃娃伸着小手要抓，被她笑着按住。
……
大姐手不停，扯过油纸一块一块装进去，嘴里还应着 “稍等。”
姜弘瑶本想把爆米花的铁锅支起来，见这光景也顾不上了，拿起小竹铲帮着分拣。
正忙着，郭丰叔喘着气挤进来。
“可算赶来了！你婶子今早催了八遍，说再晚就没了……” 话没说完他就瞅见竹筐，眼眶睁大了些。
“云朵糕没啦？” 集市上扫一圈，果然，带娃的手里差不多都捏着块黄乎乎的云朵糕，娃们小口小口啃着。
“来晚半步了。” 大姐笑着抱歉说道。
郭丰叔抹了把额头的汗，目光落回那筐抹茶糕上，又精神起来：“哎？这绿的是什么糕？先前没见过。”
“是抹茶味的。” 姜弘瑶从竹筐角捏起块切好的小试吃，递过去，“里头掺了点磨细的茶粉，吃着不腻。”
郭丰叔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慢慢亮了：“唔！这味儿新鲜！是绿茶的清香味，混着甜，不呛人！”
他看着筐里剩下的几块枣糕和抹茶糕，拍了板：“给我装一块枣糕，一块这个抹茶的！”
小妹收了钱把铜板放进布兜里。大姐赶紧用油纸包好，递了过去。
“明儿还来不？” 郭丰叔接过糕点，又想起事来，“快过年了，想多买些当礼送，老人小孩都能吃，比买糖糕体面。”
“来的。” 姜弘瑶这才腾出空，把爆米花铁锅架在炭火炉上，转着锅柄笑，“只是这糕冬日里也就能放两天，放久了就硬了，不好吃。”
郭丰叔琢磨了琢磨，点头道：“那成！我过两天再来！到时候三种糕各样要四块！” 又叮嘱了句 “可给我留着”，才乐呵呵地溜达着回去了。
儿子要云朵糕，妻子要红枣糕，一大早给他吵的闹腾腾地，现下总算是能让一个满意了。
小妹的兜里塞不下那么多铜板，等着姜弘瑶炒好爆米花给她。
大姐想着生意这么好，早知道昨天多烤两炉的，哪儿有人空着竹篮在这儿摆摊的。
炒好两锅爆米花摆着卖的时候，姜家大伯的大儿子姜才昆找到了摊子上。
“阿静，你们在这儿呢，人还不少，这卖的什么，我尝尝”说着就要伸手往篮子里面抓。
“五个钱，给钱再吃！”姜弘瑶见状立刻拿着秤杆就往他的手上打，姜才昆立马伸回了手，“你这死丫头，我是你堂哥，你说打就打。”
大姐取下秤杆接着给排队的人称爆米花，“大堂哥，你怎么来了，你手不干净，别往吃食里抓。”
“吃你点东西怎么了，还要钱，阿琳，你拿个袋子给我包一些，我尝尝。”
姜才昆转过来，盯着小妹身前的小布包说道。
小妹当没听见一样，背过身抓紧布包躲到大姐身后还翻了个小白眼。
“没钱就靠边站，别挡着人！”姜弘瑶头也不抬的收下一个空竹篮，“要是还有卖剩下的，我考虑考虑赏你两个。”
“死丫头怎么说话的，我今天就要吃！”说着就要冲上来拽爆米花的竹篮。
排队买爆米花的客人顿时退后几步，议论纷纷。
姜弘瑶拿着锅铲“啪”的一声拍在姜才昆的手臂上，直接拍出了红印。姜才昆揉着红印龇牙咧嘴，正想开口大骂。
姜弘瑶手指着他身后，冲着他说道：“我可交了摊位费，你再闹巡警来了！”姜才昆慌张地四处看了看。
看到果然有巡警在墙根下望向这边。心里有些慌直接溜了，走之前还放狠话“你们几个等着！”
“二妹，大堂哥回去之后肯定要来家。”客人继续围过来买爆米花，大姐有些担心。
姜弘瑶拿着小妹的布兜掂了掂，安慰她道：“别怕，他要是来，我们仨就把他打出去，那就是个纸老虎。”
“打出去，打出去！”小妹也举着小拳头附和着。
姜弘瑶去钱庄把这几日的铜板换了十四个大洋，光今天就进账了近五块大洋。
她想着过年得买新衣服还有新棉被，今天挑灯夜战也得多烤一点，这么辛苦，得买只鸡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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