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许妍送他的
清晨的山林里雾气太重。
周述冻得不轻,身上带着霜寒的湿气,拨开了最后的枝干。
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那狭小的、拥挤的巨石群下相处的四人。
小男孩和小女孩都因为低温还陷入昏睡状态,缩在许妍怀里,他们身上披着一件深棕色的厚重大衣,很显然是来自于另一个没穿外套男人的。
项易霖的额发同样湿着,面上透着阴淡的惫色,衬衫挽到袖口上,手臂上被划了长长的一道血口子,触目惊心的。
地上也有还未凝固的血迹。
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述缓缓攥拳,思绪涌杂,看向虚弱的许妍,勉强放轻了声音走过去:“妍妍。”
还有两三个走散的家长还下落不明,只留下了几个来帮忙的家长和医护人员,剩下大批队伍继续去查找。
周围那几个家长们看到这情况,脸上都显出了不同反应的表情。
要知道,孤男寡女一晚上,这可忍不住不多想。
而且……
如果真的只是碰巧遇上,同时进去避雨,那到底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一个人在如此低温下把御寒的外套拿给一个女人用。
给亲生儿子尚能理解,给一个儿子同学的母亲……
好像,超越了“绅士”的范畴。
有个本就看到过项易霖跟过许妍的家长目光更是探寻,主动跟着医护人员过去,扶许妍起来。
许妍之前失温的状态有些严重,导致现在仍有些犯不过来劲,使不上力。
被扶起的时候腿一软,又要往下掉。
不同方向的两条手臂伸过来,同时托住了她。
一条脉络分明,因为长时间处于寒冷而青筋突显,手掌的骨节处箍着枚戒指。
一条穿着冲锋衣,黑袖子,露出的手修长,也同样戴着一枚戒指。
两个男人同一时间抬眼,看向对方。
这场面,让扶着许妍的那个家长吓了一大跳,差点松手。
许妍勉强抬起手,艰难将自己的手从项易霖手中抽出来。
疲惫和脱力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身子往周述怀里跌,周述本能接住,托住她的腰。
“就这么在我面前带她走。”
身后项易霖的声音冷着,阴着,“周述,要不要我提醒你什么。”
周述拽住许妍一条胳膊,将她背到身上,侧过身,看了眼项易霖:“多谢斯越家长对我爱人的照顾,这个情分,我会还。”
“你爱人?”项易霖语调平静,“我怎么不清楚,她是你的爱人——”
“……项易霖。”
许妍虚弱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
项易霖话说到一半,就这么戛然而止。脸色沉着。
周述置若罔闻,没有停下来,就这么背着许妍走上了救护车。
许妍看到了那两个被同样带上来的孩子。
斯越,还有,一个孤儿院的女孩……
女孩,这个女孩。
项易霖昨晚对这个女孩的关照,究竟是单纯的关照,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冷得喘息,脑袋混乱,尽力思考着。
身后的项易霖再次开了口,冷不丁,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她不是。”
她不是。
在场没几个人能听懂他的话。
周述脚步没停,听到了他的话,却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有许妍明白他的话。
他们共同生活了太久,久到项易霖明白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反应,久到许妍听得懂他所有的话。
——这个孩子,不是。
许妍闭了闭眼,连再次睁眼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项易霖盯着她被周述带上了救护车。
快步走来的陈政忙给他披上外套,身上的寒意令陈政都忍不住抖擞了下。
冻一晚上,先生都被冻得快腌入湿气了。
跟冰冻柜里硬得能当板砖的咸鱼似的。
-
项易霖没坐救护车。
雷克萨斯后排,他上了车后,情况看上去不太好,模样冷清苍白,显然也是处于失温的状态。
零下的天气,穿着一件衬衫在夜里冻了一宿,能活下来都算他命大。
更何况,手臂又有伤。
陈政让司机跟着前面的那辆救护车。
想到先生刚才在那边说的那句话,陈政这个知道所有内幕的,显然也是听懂了的,沉默几秒:“先生既然给小姐撒了这个谎,……现在又为什么否认。”
既然他撒了是女孩这个谎,就说明是不想让小姐查到孩子的存在。
如今自己否认,难道不是在给小姐排除错误选项吗?
项易霖讳莫如深,没开口。
他只是望着窗外仍在飘起的霜,回忆着,他把许妍抱回去的情形。
她好像轻了。
瘦了不少,抱起她时甚至没什么重量。
项易霖记得曾经她扑进自己怀里的时候,双腿盘着他的腰,都还是有些重量,现在轻飘飘得几乎像一张纸。
许妍,许妍。
这个魔咒一般的名字。
连斯越都不曾感受到过她的爱,他凭什么让一个毫无关系的女孩来享受?
任何人,都不该抢走许妍的爱。
包括,那个毫无血缘的小胖子。
他怎么配?
怎么能。
项易霖心底的情绪在暗中作祟,翻滚上涌着,他清晰地知道这是失温过后的正常反应,心跳加快,但好像有一种更强烈的熟悉的东西冲撞着,叫嚣着。
那个周述背着她从自己眼前离开时,这种情绪几乎要破闸而出。
他知道,他是在嫉妒这个男人。
嫉妒,这个一穷二白,没出息的私生子废物。
嫉妒她肯被这个男人碰,而自己连触碰她一下都会嫌恶,甚至在她神识模糊的时刻,被他抱起,都会下意识拿着那根棍子狠狠划向他——
凭什么……凭什么?
他们才认识几年。
他们的感情又会有多深。
项易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冷静。
许妍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全心全意,如果不让她彻底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废物,他做再多都只会是徒劳。
他得让她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个从头到尾的废物……
快了,快了,就快了。
精神高度紧绷,复杂又纷乱的情绪始终折磨着项易霖,抽了烟,却未曾压制住,那种汹涌激烈的情绪快要让他吞噬,他沉着着眼,神情冷淡,面无表情将烟头压向手臂的那道口子,摁灭。
刺痛,滚烫,尖锐的疼痛能让人短暂忘却痛苦,却也能让人加剧对痛苦的深刻印象。
这道伤。
是许妍带给他的。
是许妍送给他的。
他得留着,久久地留着,留一辈子。
-
许妍这一觉睡了很久。
梦里梦到了很多,可等醒来的时候,好像又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只记得很无力,很崩溃,很难过。
她缓缓睁开眼,闻到了“家”的味道。
准确地来说,是她们医院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
原本还沉浸在难过中,许妍如今再次闭上眼,竟然有一秒的崩溃。
好的时候当牛马,病了还得住在这儿。
就不能给她换个别的医院,新鲜一点,换换环境。
下一秒,身边传来沉沉的呼吸声。
许妍手上静脉注射着药物,手上还夹着血氧指夹,她扭过头去看,看到了在她床边坐着的两个人,均以不同的姿势睡着。
周述双手揣进冲锋衣兜,头微低,额发垂着,闭着眼。
周妥整个人趴在她床边,小肉脸被床单挤压着,双手垫在下面,沉沉的呼吸声就是从他这里发出的。
许妍看了两秒,无声掀了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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