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太后策反了丁仪

姜蓉忽然倾身，缠臂纱袖滑落，露出腕间一抹胭脂痣。

丁仪瞳孔骤缩，想起她刚进摄政王府时，赵承天揽着她教描花钿，朱砂笔尖正点过同样位置。

看丁仪愣怔着不说话，姜蓉十指在烛火下舒展如兰，“丁姑娘觉得本宫亲制的这蔻丹如何？”

“娘娘甲色如朝霞映雪，只是……”

“只是太艳？”姜蓉突然轻笑，一阵穿堂风卷起《璇玑图》，“先帝常说，聪明人要看得见风筝线。”姜蓉忽然将银剪抵住烛芯，火光倏地暗下来。更漏滴答声里，姜蓉唇间呵出的热气凝成霜色：“丁家满门忠烈的名声，你是要刻在墓碑上，还是族谱里？”

铜壶滴漏突然停止，满室死寂中，丁仪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丁姑娘可知合欢花为何又叫夜合？”姜蓉指尖拈起花瓣，“白日里敛着香气，偏要等星子坠满银河才肯吐蕊。”

更漏声忽滞，姜蓉擒住丁仪手腕按在妆镜前，菱花镜里，少女的面容被烛火割裂成两半：“左边描远山黛，是赵承天爱的冷清模样；右边画含情柳，是皇帝昨儿赏画时抚过的眉型。螺子黛在娥眉游走如蛇，丁姑娘你到底要当那哪边的人？”姜蓉在丁仪耳边低语道，满意地看到丁仪的怔忡。

“您……您到底是哪边的人？”丁仪终于问了出来。

姜蓉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我是母仪天下的太后，你说我是哪边的人？”

“可是，可是明明王爷对你一往情深……”丁仪这句话是非常僭越的，但是此刻她顾不上了，眼前这个女人，她竟是看不上王爷的吗？

姜蓉叹了口气，“姑娘，你要记得，在这深宫之中的第一要务就是先活下去，情爱这种事不是锦上添花，是毒药，是陷阱，你脑子要搞搞清楚，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可是，臣女没得选择。”丁仪声音低了下去。

姜蓉伸手抬起丁仪下巴，“你当然有的选择，你只要当上皇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谁也动不得你，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当傀儡？”

“可是我父亲那边……”

“你父亲把你送来当棋子的，你还不明白吗？丁仪，谁都可以骗你，包括我，但是地位是真的，你只要做出正确的选择……”

姜蓉说着双手拉住了丁仪的手，目光锁住了丁仪，“你看着我，你活下来，才能保住你全家，懂吗？”

丁仪颇为触动，诧异地看着姜蓉，“太后你，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站在摄政王那面的……”

“因为王爷心里只有您……”

“这种僭越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在这后宫里，只要你守好本分，我不会让人动你的。”

丁仪突然给姜蓉跪下，“太后，若您能保住臣女全家，臣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姜蓉终于松了一口气。

翌日是上巳节，宫里要举办宫宴。

衍庆殿的十二扇雕花槅门尽数敞开，暮春夜风卷着桃瓣掠过鎏金灯树。

姜蓉指尖摩挲着五色丝绦，看宫人将兰草灯悬在曲水渠畔，灯影里浮动的《九歌》刻纹忽明忽暗。

“皇上驾到——”

和安绛纱袍角扫过青砖上未干的祓禊水渍走进殿中，姜蓉才施施然走进去，主打一个压轴。她现在明白为啥明星都要最后一个走红毯了，这体现的是一个咖位。

和安落座时打翻了荠菜春饼，酥皮碎屑粘在龙纹袖口，福吉赶紧过来整理。

其他人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姜蓉内心叹了一声，孩子还是年轻，于是举起玛瑙杯替他转移注意力，“今夕上巳，春和景明，愿灾厄随流水，福泽满乾坤。”

群臣跟着举杯，姜蓉眼角余光瞟到程子儒，举起玛瑙杯的手腕在轻颤，酒液在杯沿荡出细小涟漪。

殿角傩鼓骤响，摄政王忽然夺过侍女手中青玉壶，“说得好！国之幸事无非国泰民安，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太后能心系天下乃万民之福。此次家宴难得齐聚一堂，本王就代皇上敬大家，大家一起举杯同乐如何！”

姜蓉内心翻了个大白眼，人家皇帝自己不能提吗？用你在这显眼包。

众人齐饮。

摄政王又举起酒杯。

“这杯敬靖远侯！”摄政王将酒杯举过眉间，琥珀光映得他眼底猩红，“他女儿在宫里盼着凤冠，他在雁门关外流的血都快染红春汛了。”

绝对是道德绑架式敬酒，姜蓉面无表情放下酒杯，满殿宗亲举杯的手僵在半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摄政王放下酒杯。

“立后之事拖到桃花都谢了，不知皇上和太后考虑得怎么样了？靖远侯那边还等着交代，为此耽误了御敌出了大事，本王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姜蓉知道摄政王一定会此事，但是没想到他如此急不可耐煞风景，这逼宫逼的也是过紧。

小皇帝指节攥得发白，姜蓉看见他后颈渗出细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王爷，立后乃大事，在家宴上讨论似乎不太合适吧？”这宫里除了姜蓉，也是没人敢这么公开忤逆摄政王了，其他宗亲都捏着一把汗了。

“我觉得很合适。太后刚才说愿福泽满乾坤，眼下边关战事未平，靖远侯抗敌之余还不忘修书信关心女儿选后之事，可皇上却一拖再拖，难道就不怕边疆军心不稳吗？  ”摄政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朕当然……”和安还没想好怎么反击。

“钦天监正观着星相呢……”姜蓉正想着怎么继续跟摄政王周旋，摄政王击掌三声，丁仪出现在殿门口。“皇上日常朝政繁忙，没有时间跟丁小姐相处。今晚是上巳夜，丁家小姐眼下离家千里，我看不如让她一起来参加家宴吧！和皇上多接触接触，咱们皇家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皇上神色一凛，并没有接茬儿。

摄政王一招手，丁仪走进殿中。

“再说这丁小姐远道而来，更何况，她的父亲此刻正在边疆浴血，以我们皇室的传统，不邀请丁小姐也说不过去吧。太后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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