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马车独处兼对账

姜蓉耳尖发烫，正要反驳，嗅到他袖间逸出的沉水香里混着薄荷脑的清凉，她鬼使神差倾身去嗅，金镶玉禁步的流苏扫过他膝头，车辕猛地碾过凹坑，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她整个人跌进帝师怀中，发间金步摇勾住他衣襟，沉水香混着她鬓角茉莉头油的气息在方寸间纠缠。

帝师扶住她后腰的手掌骤然收紧，“娘娘以为这些年替您遮掩的烂摊子还少？”他气息拂过她耳垂上摇摇欲坠的明月珰，“三年前中秋宴的醉蟹，两年前围场的惊马，还有去年七夕”

“停！”姜蓉慌忙去捂他的嘴，腕间翡翠镯撞上他玉带叮当作响。车外忽传来货郎叫卖声，她这才惊觉帘缝外已是朱雀大街的灯火。

暗红光影里，帝师垂眸凝视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姜蓉触电般缩手，后脑勺撞上车壁的闷响惊飞了檐角铜铃。帝师低笑一声，从暗格里摸出鎏金暖炉塞进她怀里。

暖炉烫得她心尖发颤，姜蓉望着帝师映在车壁上的剪影，他忽然掀帘指向远处巍峨城楼，“戌时三刻的梆子响过，金明池的冰嬉灯笼该换成玄色了。”

姜蓉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夜色里飘摇的灯笼果然渐次转黑。寒意顺着脊椎攀上来，她突然想起摄政王最喜在玄色灯笼亮起时巡防。

车外有孩童嬉闹声逼近，姜蓉在颠簸中乌发垂落满肩，帝师擒住她手腕按在织金软垫上，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小虎究竟是谁的孩子？”说着手臂倏地收紧，掌心贴在她后腰，吐息灼热如烙铁。

车外忽有惊马嘶鸣，姜蓉在他臂弯里僵成石像，继而眼神开始闪烁。

帝师却已俯身逼近，玉冠垂下的流苏扫过姜蓉的颈侧，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摄政王的？”

姜蓉张了张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沉闷而规律，车厢内悬挂的玉铃随着颠簸轻轻摇晃，细碎的叮咚声搅得姜蓉心口发颤。

姜蓉斜倚在铺着锦缎软垫的座位上，额角沁出薄汗，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马车的晃动微微颤动。她紧贴着帝师胸膛的温热，却觉有根无形的刺横亘在两人之间。额角沁出的薄汗浸湿了鬓发，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马车晃动轻颤，垂落的流苏扫过帝师襟前的云纹，像一把小刀反复割着紧绷的沉默。

“难道，太后和摄政王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姜蓉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喉头一哽，身子不自觉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帝师的肩膀紧绷如石，她贴着他胸膛的起伏，能清晰感受到他压抑的呼吸。

帝师忽然松开了她，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姜蓉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慌忙坐直身子，鬓边一缕碎发狼狈地垂落。

她抬手理了理衣襟，余光瞥见他垂眸盯着衣摆上被自己压皱的褶痕。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玉佩，青玉上缠枝纹路早被磨得温润，那是他心烦意乱时惯有的动作，那双总如寒潭般幽深的眸子此刻暗潮翻涌，仿佛要将她吞没。

帝师喉结重重滚动，他盯着姜蓉衣领处露出的半截雪颈，那夜藏书阁的月光忽地涌入脑海。彼时她发间沾着墨香，说“这深宫冷得骨头缝都结冰”，眼里噙着的水光比月色还碎……

帝师指尖蓦地收紧，玉佩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若她当真委身赵承天，那些又算什么？

“太后不用说了，臣知道了。”他哑声开口，字句像从齿缝挤出。

姜蓉盯着他骤然暗下去的眸子，心口像被泼了滚油，委屈混着怒火在血管里奔涌，声音陡然尖利。“不是，你知道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帝师避开她的目光，喉结滚动：“太后已经默认了不是吗？”

姜蓉倏地站起身，车顶的雕花横梁几乎擦过她的发顶。她一把抓住帝师的衣领，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堪？或者你宁愿相信不相干的人对我的污蔑，却不肯对我有一点点的信任？”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带着颤抖，“既如此，你还帮着我找孩子干嘛！”

帝师沉默着，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车帘被风吹起一角，刺目的日光斜斜照进来，将他半张脸笼在明暗交界处。

“皇上都告诉我了。”帝师睫毛颤了颤，突然开口，语气轻得像一声叹息，突然抬手指向车帘缝隙透进的光斑，眼前闪过清凉殿里少年天子猩红的眼。

那日清凉殿里。

铜兽香炉腾起袅袅青烟，帝师的笔尖悬在奏折上方，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渍。

“大皇子是摄政王的孩子？”他猛地抬头，笔杆在指节间发出细微的咔响。

年轻的皇帝攥紧龙袍下摆，指节泛白：“因为……太后她，她跟皇叔……”他忽然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应声而倒，茶水顺着檀木纹路蜿蜒流下。

接着皇帝和安就跟帝师程子儒讲述了他得到的情报来源，毫无意外，来源是福吉。

那日福吉提着食盒经过偏殿时，忽听得窗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吗，福吉于是停下了脚步。

“王爷屏退旁人，突然拉本宫来这里是要作何？”福吉听出是太后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于是福吉屏息凑近窗缝，只见摄政王的手指暧昧地划过太后肩头，金线绣的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皇嫂有所不知，前几日王府一别，本王真是夜不能寐……”

太后冷冷地拨开摄政王的手，往旁边拉开点距离。“这里是皇宫，还请王爷自重些。”

摄政王从身后靠近太后，一手搭在太后肩上，脸上是暧昧的调笑。“皇嫂有所不知，前几日王府一别，本王真是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皇嫂如花似玉的脸。

太后冷冷地拨开摄政王的手，往旁边拉开点距离。“这里是皇宫，还请王爷自重些。

摄政王又凑了上去，脸靠近太后。“皇嫂为何如此冷淡？如此良辰美景，不正适合再续前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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