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赵家家宴
叶淮然应该是很忙的,这一点顾山月丝毫不怀疑,毕竟她入府半月,才见了叶淮然三面,这还要算上那日自己主动找他交账本。
在顾山月看来,叶淮然是真把她当成了个放首饰的架子——专门安放那支传家宝首饰的架子。除此之外,便只是个管账的账房先生。
他从不曾主动找过她,每日不是在上朝的路上,就是在去军营的途中,余下的时间也全耗在处理公务上,整个人忙得仿佛恨不能把一天掰成八瓣用。
这样的状况,顾山月倒是乐得见成。
老话说“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何况她如今顶着将军夫人的名头,府里人因着她刚理过账目,对她无不恭敬。借着这层身份,她每日管管账目,悄悄捞些油水,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只是这份宁静与顺遂,反倒让顾山月心里渐渐生出些恐慌,也不由得生出居安思危的念头。
她始终摸不透,叶淮然到底是要用她做什么。头顶那支玉簪,是叶家的传家宝,是她的保命符,却更像一道催命符。“血封”二字——以血封印,光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事。她实在拿不准,待封印解开后,她会落得何种下场。
叶淮然到底是谁?他二人名义上的夫妻,其实相处也不过就这几天而已,越了解叶淮然,顾山月就越疑惑:他出身乡野,却有颗七窍玲珑心,且不说识文断字这样的小事,连打仗行军在朝为官也是无不擅长的,这样一个人真个乡野莽夫撞了大运才坐到如今位子上的?
便是不论这些,单说这传家宝玉簪。
顾山月抬手自头上取下玉簪,摊在掌心对着阳光细细端详。
阳光透过簪身,清润得如水一般通体碧玉,这般成色的玉石,便是勋贵家也难有一二,叶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或是高门显贵落魄了?
顾山月犹疑的瞧着那簪子,隐约能瞧见簪身似有极淡的一抹粉红色在流淌,簪子也因着这抹淡粉添了几分特别的色泽,美得格外醒目,可也让她心头的疑云更重。
什么玉石还能被血封?实在是闻所未闻,到底什么样的人家与身份,才让叶淮然有这样多的秘密。
对于这些,顾山月识趣的不去打听,但还是忍不住的好奇。
又过了一日,芙蕖院内
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铺开的杭绸上投下细碎光斑。顾山月指尖划过冰凉滑韧的缎面,心下正盘算着是将这匹雨过天青的留下裁春衫,还是连同那匹云纹紫的一并寻个妥帖门路兑成雪花银更实惠。
脚步声轻响,是钟管家。
他手中捧着一份泥金帖子,面色却不似平日从容,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斟酌。
“夫人,”他躬身,将帖子递上,“赵尚书府上送来的请柬,三日后他家摆宴,特请您过府赴宴。”见顾山月眼皮都未抬,只专注地看着绸缎,他忙又补了一句,“将军去了京郊大营督办军务,不在府上,老奴便直接来请您示下。”
顾山月这才懒懒抬眼,瞥了一眼那精致得过分的请帖,像是看到什么麻烦物什,秀气的眉毛微微一蹙:“将军既不在,我独自一人去凑什么热闹?不过是给人平添谈资,当个新鲜景儿瞧。回了罢,就说我身子不爽利,谢过赵家美意。”
钟管家早知如此,这位夫人瞧着随和,骨子里却疏离得很,对京中交际场毫无兴趣。
他并未立刻退下,反而往前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担忧:“夫人,您入京已有半月,却从未在各家宴席上露过面。如今外头…关于将军府、关于您的风声,传得有些不成样子。”他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终究还是说了,“无非是些井底之蛙的浅见,讥讽将军与您出身乡野,不懂京中规矩,言语间…甚是轻慢。老奴僭越,觉着以夫人您的人品风采,只需往人前一站,那般闲言碎语便该自惭形秽了。日后夫人总要在这京中立足,今日这宴,虽是赵家主办,却也是个让众人识得真佛的好时机。”
顾山月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拈起一块杏仁酥,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小口:“管家倒是替我操心。只是我与那些夫人小姐们,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去演那虚与委蛇的戏码?”
她心下冷哼:这将军夫人的风光体面是叶淮然的,与我何干?我攒够银子自会寻我的快活去,才不替他经营这等人脉场面。
见她油盐不进,钟管家心念电转,仔细回味着这半月来对这位新主母的观察——心思活络,于银钱事务上嗅觉极灵,对那些华而不实的虚名却嗤之以鼻。
他沉吟一瞬,话锋悄然一转,故作不经意道:“夫人说的是。倒是老奴想着,此次赵家宴客,听闻‘汇通银楼’的东家夫人和‘江南织造’驻京的几位掌事夫人也会在场。夫人前几日不是还念叨着想打听京中铺面顶手、放贷息钱以及南货北销的门路么?这几位可是手握真章的人物,若能借此机缘攀谈一两句,只怕比咱们自己摸索半年得来的消息还要真切管用。况且这高门的夫人,哪个手里头不经营些生意?若有交往,日后再谈合作,也好开口。”
话音未落,顾山月咀嚼的动作瞬间停住。那双总是漾着机灵狡黠光芒的眸子倏地抬起,锐亮惊人,像是夜行的猫儿嗅到了鱼腥味。
“汇通银楼”…那是京城金字招牌,放贷生意做得极大;“江南织造”的管事…那可是握着最紧俏货源的人物!
她心底那副关于未来逍遥日子的蓝图骤然清晰了几分——若真能搭上这几条线,窥得些门道…
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轻轻敲击,心底却已飞快盘算起来:风险无非是听些酸话,受些打量;收益却是实打实的珍贵信息和潜在的金脉。这买卖,做得过!
钟管家何等眼色,立时瞧出她已意动,赶忙趁热打铁,绘声绘色地渲染起来:“老奴还听说,赵家园子里那株‘魏紫’牡丹开得正好,冠绝京城。他家还请了‘庆禧班’唱堂会,更有从南边来的杂耍班子,据说身怀绝技。席面更是由‘醉仙楼’的掌勺亲自打理,有几道拿手点心,等闲王府都难得一见呢…”
“好了好了,”顾山月终于出声打断,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波流转间已是换了主意,假意嗔怪道,“瞧你把这话说的,我若再不去,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罢了,便去瞧瞧吧。帖子收下了,你去备一份…嗯,体面些、但也不必太过奢靡的贺礼,分寸你把握着办。”
“是!夫人放心,老奴必定办得妥妥当当!”钟管家心下大喜,脸上笑开了花,连忙躬身退下,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顾山月重新拿起那份泥金请帖,指尖在光滑微凉的纸面上缓缓摩挲,眼中闪烁着猎人步入丛林般的光芒。
她赴宴,并非为了叶淮然的颜面,亦非好奇那繁华喧嚣,而是为了织就她自己的锦绣钱程。 她自觉已权衡妥当,万无一失,却丝毫未知,一场将她过往与现今彻底撕裂的风暴,正在那衣香鬓影、笑语喧阗的宴会深处,静候着她的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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