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归宿
当小际衡走到他起身来的那条公路上时,他又哭了。他看向黑理的方向:“黑理!黑理!黑理!黑理!”
他又坐在路沿上抱着头哭。
情绪稳定下来后,他又继续沿着公路走。
各种汽车从他身边流过,再飘走一些议论。
他边走边数着身边经过的车辆。公路边上,有很多别人用塑料袋系起扔掉的袋子。每次看到,他就打开来看。基本上都是烟盒,易拉罐,塑料瓶;卫生纸,卫生巾;鸡骨头,香蕉皮,苹果皮。
有一次,他打开塑料袋,里面有个啃过的凉鸡腿,他拿起来看看就吃。
又有一次,里面有几个干馒头。
他刚吃过,现在舍不得吃,就塞进袋子里又继续找。
添加了寻找食物的动力之后,他走得更快了。
再抬头,食物已经将他引诱到一个小村庄了。眼前这个地势稍低于公路的村庄,人家户很少,高楼也很少。大部分都是瓦房。
小际衡还是继续沿着公路走。
突然,他想上厕所,四处看看之后,这里不能随便拉。他赶紧顺着小路跑到村子里。离他最近的一个厕所旁边有户人家,门前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像是在补衣服的女人看了小际衡一眼。小际衡在厕所门前将自己的行李放下,然后对女人喊道:“阿姨,我肚子不舒服,可以用下您家厕所吗?”
女人问道:“你肚子怎么啦?”
“阿姨,我像是拉肚子了!”
“那你快用吧!”
女人说完起身走进屋子里了。
小际衡赶紧钻进去。他发现这个厕所里还有手纸。
小际衡走出来的时候,女人走过来问他:“小朋友,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问完将手心里的几粒药递给他。
“出门在外,拉肚子很难受的。你把这几颗药吃了。这是治拉肚子的。”
“谢谢阿姨!我是在找我妈妈!”小际衡双手接过女人递给他的药。
“来!来!来!去屋子里用温水吃。”女人说着就示意小际衡跟她往回走。
“谢谢阿姨!我这里有水的,不给您添麻烦了。”小际衡说着就要去解他的袋子。
看着他在解袋子了,女人就问:“你和你妈妈是在哪里走散的?”
“阿姨,我都不知道了!我和我妈妈分开3年多了。”
“哎!可怜的孩子!那准备去哪里找啊?”
“阿姨,我不知道!”
“孩子,你家是哪里的,有具体地址吗?”
“阿姨,我家是贵州的。我只记得皎紫乡,五谷村。”
“呀!这么远啊,孩子!”
小际衡扭开瓶盖,把药吃了。
女人看到小际衡吃药,又问:“孩子,你是吃什么吃坏肚子的啊?”
小际衡用手指着他来的方向说:“阿姨,我是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捡到一个鸡腿,我就吃了。然后就这样了。”
“可怜的孩子!那不能吃啊!来!来!来!阿姨把刚才吃的菜给你热一下,你吃点饭。”
“谢谢阿姨!我不用热菜,吃点冷饭就行。”
小际衡也跟着女人走。
“哎!孩子!你妈妈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心疼!儿是心头肉啊!”
他又回过头来看看小际衡:“哎!这天远地远的,可怎么办喔!”
走到门口,女人不管小际衡身上的臭味,说:“孩子,来!进屋里坐。”
“阿姨,我坐这里就行。”小际衡坐在门口的一个小木凳上。
女人也不劝,赶紧走进屋子里去了。
小际衡默默地坐着,眼睛看着一只在玩玉米须的小猫。灰白色的小猫咪圆圆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玉米须,调皮地挥动着它柔软的小爪子。它愉快地翻滚着柔软的身子,不去想它吃着的是毛肚都不去的肮脏的老鼠,还是人类施舍它的小鱼干、鸡蛋饭,依旧欢快地玩着。
门前的大凳子上,放着一件男式的衣服。
“孩子,来,进来吃饭吧!”女人已经热了一盘菜抬到一张木桌上。
“进来吃,孩子,没事的。”她说完走到一个房间里。
小际衡走进简洁的房间,坐在木桌旁。桌子上摆着一盘蒜苗炒豆腐。
女人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抬着一大碗饭。
“来,孩子,先吃着。”她把饭递给小际衡之后,又走回去了。
“阿姨您吃了吗?”
女人回头笑着说:“我才吃了没多久,你快吃吧,孩子。”
小际衡吃掉一半的时候,女人抬着一盘煎的鸡蛋出来:“来,孩子,多吃点这个。”
小际衡用筷子指着蒜苗炒豆腐:“阿姨,我吃这个就够了。”
“吃吧,孩子。不吃晚上就坏了。”
“妈,这个小弟弟是谁啊?”小际衡转过头朝声音望去,门外走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她弯弯的眉毛下,明亮的丹凤眼微笑出迷人的眼袋。
红玉般润滑的嘴唇凝聚着人间的浪漫和欢悦,圆圆的小下巴长着一颗黑黑的芝麻。
一件白色外套里,黑色紧身衣包裹着两个婴儿圆圆的小碗和梦幻的小腰。灰白色牛仔裤藏着无数男人纤细的爱。脚下踩着白色运动鞋。
女人对女孩子说:“哎!这孩子太可怜了。跟着他妈从很远的贵州来到这里。后来他走丢了,现在还一直找他妈。”
女人又接着说:“不知道他从哪里顺着公路来,在公路上捡了个鸡腿把肚子吃坏了。我刚刚给他吃了几颗药。”
“他知道他家乡的具体地址吗?”
“我问过了,他不知道。有家都回不去!这孩子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哦!”
女人说完,像是想起什么看着女孩子说:“早上陈贺来找你,你不在,他又走了。你要少跟他接触。他大你那么多岁。又有孩子,又离过婚。”
女孩子看着她说:“妈,我知道。”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问话:“阿姨,这路边上的袋子是谁的啊?”
女人一听声音:“看!才说起他,他来了。”
女人没回答。等他走进屋子里时,再看着他说:“那是小孩子的。”
男子看着有三十多岁。油黄的脸上全是起痘痘留下的沙眼。普通的容貌和普通的身材被中上等的黑色夹克变得普通。下身穿着黑色裤子和黑色皮鞋。尖尖的皮鞋像是能杀死蚂蚁。
“皮鞋男”听到女人这么说之后,看着正在吃饭的小际衡说:“哟!哪里来的小娃娃?”
女人还没说话,女孩子说:“我妈说他家是贵州的。他跟他妈来这边,后来和他妈走分开了,现在找他妈呢。”
女孩子说完,又问女人:“妈,他们是在哪里走丢的呀?”
“他不知道。他们都已经走散3年多了。”
“皮鞋男”问道:“他知道他家的详细地址吗?有没有联系电话?”
女人看着小际衡问:“孩子,你有家人的电话号码吗?或者亲戚,邻居的。”
小际衡看着他们说:“阿姨,我家里没电话。我亲戚他们的号码我不知道。”
女人看着“皮鞋男”和女孩子说:“看!没详细地址,也没联系方式。”
“皮鞋男”突然问女孩子:“你早上去哪里玩了?”
女孩子轻轻靠着后面的墙,看着他说:“去我大哥家玩。”
女人看着小际衡快要吃完了,走过去说:“孩子,阿姨再给你来一碗。”
由于长时间吃得少,小际衡的胃已经变小了。
“阿姨,我吃饱了。”
女人用手指着盘子里的鸡蛋,对小际衡说:“你营养不够,把这鸡蛋都吃了。”
女孩子看着男人:“你早上找我干嘛?”
“皮鞋男”看了手表一眼,对女孩子说:“你不是一直都想去西安吗?我装了一车货,要拉去那里。我们两个一起去呗。”
女孩子还没开口,女人就赶紧说:“不行,不行。她不能去。都什么岁数了,还想着玩。”
女孩子看看她妈,用调皮的口吻说:“看,我妈不让去。我也没时间去。”
“皮鞋男”对女人说:“阿姨,我们去几天就回来。她想去,您就让她去玩几天嘛。”
女人知道这个“皮鞋男”的心思,但是她不好说。就对“皮鞋男”说:“你俩个才认识多久啊?她跟你去我怎么放心?不能去。几天都不行。”
“皮鞋男”以为女人是不同意他和她女儿交往。
当听到女人说“你两个才认识多久啊?她跟你去我怎么放心”,他心里想着:原来是觉得对我不够了解啊!看来讨好丈母娘就行。
他看到小际衡后,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就是表现爱心的最好机会呀。反正一个人在路上也无聊。到时候还可以帮着干点活,跑跑腿。
于是,他微笑着说:“那行!阿姨,我听您的。”
他看看手表,假装很着急的样子要走。走了两步之后又回来说:“阿姨,您问问这个小娃娃想不想回家。如果他不找他妈了,我把他送到贵州去。”
女人有点迷惑地说:“你不是要去西安吗?”
“是的,阿姨。我看这小娃娃也挺可怜的。如果他愿意,我到西安之后,还要在那里拉一车货去贵州。到时候我也把他送过去。”
女人很高兴地问:“真的?那太好了。”
“真的,阿姨。”
小际衡刚刚吃完饭。他听到“皮鞋男”怎么说,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皮鞋男说:“叔叔,您真的会送我回家?”
“皮鞋男”看着小际衡笑着说:“对,真的。你是想回家,还是继续找你妈妈啊?”
小际衡激动地哭了,话都说不明:“叔,叔,叔,我,要回,家。”
女人也流泪了。
“皮鞋男”没想到这个“未来丈母娘”会如此重情感。
女人像是想起什么,擦干眼泪对女孩子说:“檍儿,你去找两套萧詁放在这里让我帮他洗的衣服来。”
女孩子听了急忙转身进屋。
小际衡还平静不了。
女人等自己平静之后,看着“皮鞋男”说:“陈贺,阿姨感谢你愿意帮助他!也为他的家人感谢你。”
“阿姨您别怎么说,这也是我内心的声音。我们出门在外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孩子。”
“陈贺,你能这么想真是很难得啊!你的顺路,却是他的一辈子啊!这么小,离家又远。还孤孤单单的身上什么都没有。你真的是孩子的救命恩人啊!”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带到他的家乡的。到时候再把他交给当地相关政府部门。”
“那太好了!你不知道,这个年代多少人都体会不了失亲的痛!”
“妈,这个你看看行吗?”
女孩子右手拿着一件黑褐色外套,一件大红毛衣,一条卡其色和一条黑色裤子。左手拿着两个大苹果。
女孩子把大苹果递向小际衡:“小弟弟,你拿着等会儿想吃的时候吃。”
女人接过女孩子找来的衣服裤子。
“行,就这个。他们年纪差不多,应该合适。”
“孩子,来,把你那身衣服裤子都换了。”
女人怕小际衡身上的味道重,在车上男人受不了。
毕竟这个年代,人们不只是怕痛,更怕臭。但是也有人喜欢臭。因为他们臭了,很多人才会用棍子去搅他们。
至于怕痛,那是正常的。所以你能看到现在的歌词:除了爱,还是爱。而且还那么赤裸裸。
他们脑袋里除了虚伪的爱,还装着真实的皮编织的穿山甲。
所以,当那些真实的爱编织出另一种爱之后,他去把别人皮鞋上的宝石摘下来嵌在他的穿山甲上。
小际衡去屋子里将他的衣服裤子都换掉走出来之后,女人看着他对男人说:“看看,挺漂亮的孩子。陈贺,那就劳烦你了。”
“阿姨,您放心吧!”
女人急忙掏出50块钱,又看着女孩子说:“檍儿,你身上还有钱吗?再给我拿点。”
女孩子正要从她的牛仔裤里掏钱,男人急忙说:“椿檍,不用!不用!”
他又看着女人:“阿姨我这里有,你们都不用担心,在路上他又用不了多少钱。”
女孩子还是掏出100块钱递给女人:“妈,这些够吗?”
女人接过来就与她手里的一起给男人递过去:“陈贺,要是说给你钱,我还真给不了。别管多少,你把这点钱带着,到时候也好给你减轻些负担。毕竟他在路上还得吃饭。”
“阿姨您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用不了几个钱。再说他也吃不了多少!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女人看男人不收,就对男人说:“那好吧!”
说完她把钱递给小际衡说:“孩子,你把这点钱带上,着急的时候也能用得上。”
“阿姨,我不能要您的钱。您留着吧!”
女人走到小际衡身边,把钱递给他:“孩子,你别说了。快收起来。”
小际衡突然把她抱着大哭:“阿姨!阿姨!”
女人的眼睛又湿了:“孩子,哎!多好的孩子啊!”
几个人都沉默了。
温暖的别离
温暖在女人的指间流淌
她的爱从不陌生
她的面容永远那么炽热
总有不少人,黑夜里想起梦里呼唤
永远那么和谐温暖
二十年后,谁不怜惜她的容颜
孤单地伫立在落满黄叶的秋雨中
那么凄零忧寂
噢,温暖灵魂的她,怎能悲泣
她不是看灵魂的人
多想将眼泪凝聚成清亮宝石献给她
她可曾记得她温暖流向的地方
承接多少故事
将她温暖收藏的心,害怕她的苍老离去
好害怕冰冷泥土将她覆盖
如果可以,愿赠地久天长
哪里有温暖的土,承接她温暖的心
黑夜,她可否孤单
多想在黑夜里惓入她的怀抱
小际衡平静之后,陈贺带着他走了。坐着陈贺骑来的摩托车,他背着袋子。
女人和女孩子还站在公路上看着他们。
小际衡回过头用红红的眼睛看着女人和女孩子。
他好爱好爱这个别人痛也牵动她的女人。
女孩子注定是幸福的。她有一个能让她成长快乐,能给她心灵注入温暖的母亲。
多愿她将来成为母亲时,不要让她们孤独。毕竟!她们是人间坚韧又脆弱的双柱:
人间有双柱
身坚过钢,心细难述。
与曰同晖,与风同谱。
常暖不知,常在不拄。
励尽坚辛,诚为子孺。
扆身驱寒,昼夜呵护。
不思年华,不问疾苦。
荆雨习风,冷对荣辱。
无关智愚,疾残如故。
心苦含笑,儿乐为福。
儿遇事变,二老齐出。
此情至洁,此心至笃。
儿若成家,倾囊相助。
容渐憔悴,日常孤独。
形渐佝偻,岁枯难渡。
雨夜深思,黄昏怅慕。
依月叹影,心悔泪出。
缘何今日,初识父母?
此心谁知?此情何述?
人类是最野的动物,不仅是吃的乱七八糟,还比任何动物都狡猾,比任何动物都跑得远。就像现在,将摩托车停在一个岔路口小杂货店门前的陈贺,常年在外奔波的他,又要开始长途旅行。
他把摩托车停在小杂货店门口,回头对小际衡说:“你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向小杂货店里面走去。
站在公路边上的小际衡听到陈贺在门边喊道:“嫂子,摩托车我停在门口了。我哥回来你跟他说一声,我不等他了,我还要赶时间。”
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哎,不要紧的。你着急你去忙吧。路上小心点。”
“是!嫂子,那我走了。”
陈贺带着小际衡走向小杂货店旁边的一辆大货车。
那是一辆集中相封闭的货车。他打开车后门,将小际衡背着的袋子拿下来扔到里面。小际衡看到里面装着很多大木箱子。
他关上车门,看着小际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叔叔,我叫韩际衡。”
“哦!我老婆也姓韩。”
小际衡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已经换掉衣服的小际衡看着比先前漂亮了。就是头发有点乱。
陈贺向另一边走去:“走,上车吧。”
小际衡走到车头,不知道怎么办了,就站在那里。
已经上车的陈贺看到小际衡呆呆地看着他。
笑着伸过手来给他开车门:“不会开车门啊?”
看着小际衡爬上来之后,还是怕他不会关门:“使劲拉关上。”
大货车启动了。看到与地面高高的感觉,小际衡还有点怕。
山,开始移动了。它与人们嘴里的愚公有同样的性质。
只是愚公移的是故事,它移的是生命。
在这讲究效率的时代,愚公注定是孤家寡人。
小际衡观望着一座座流动的山,悬崖,河流。
想着终于要回家了,他心里一阵阵兴奋。
不知道他爸爸怎么样?他哥哥怎么样了?想到他妈妈和黑理时,他的兴奋又消失了。
车厢里一直很安静。
天,已经被小际衡看黑了。
他就一直呆呆地坐着。手摸着裤兜里那两个大苹果和那大苹果下面的150块钱。
好久之后,陈贺看看手表,嘴里抱怨着:“10点过了,还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也许他们是幸运的,才走了20分钟就出现加油站。
大货车驶入加油站,在加油桩前停下。
“小际衡,你去不去厕所?”
“去!”
“那快下来。”
“叔叔,我不会开门。”
“你用手抠那小块,再推就开了。”
看小际衡开门下去了,陈贺对走过来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加满。”就带着小际衡去厕所了。
陈贺走出来就转身去到加油站旁边的一个小饭店。
将墙上的菜单看了一遍,叫老板给他炒两个菜就回来了。
他看到小际衡走出来,就说:“你先上车上去。”
加完油的大货车,被开在路边等着。陈贺带上小际衡吃饭去了。
木耳炒肉,番茄炒鸡蛋。小际衡怕陈贺生气,不敢吃菜。陈贺看着也不说话,都安静地吃着。
看着陈贺吃完了,小际衡才将剩下的番茄和几片木耳都吃了。
夜色,在大货车的轰鸣声中,显得特别烦躁。还好它走了,像猛兽一样走了。在乡村公路上,它显得特别威猛。
深夜,大货车进入了阴湿雨沥的天空下。
为了抗拒舒适的美梦,陈贺放起了音乐。
他放的音乐是那些鼻子上挂着圈圈的小伙子、小姑娘喜欢听的流行音乐。
美妙的音乐,它的歌词,就像一对小情侣在公园里散步。如同“词”的男孩子,和如同“曲”的女孩子她们的体型相当,容貌清美,身高相仿。她们的情感爱恋相互交融,温暖的情眸连绵相许,情缘如同天配。那种美妙的搭配,再高明的艺术家也很难将他们改变得更好。
然而,此时陈贺用来刺激大脑的音乐,作为原创,身为“词”的小伙子,矮瘦而普通。你还能从他的容貌看得出,他的头发来自哪个“明星”,眼睛像谁,嘴来自哪里,耳朵是给谁割来的。
为了美观,他红蓝紫绿的身上还戴满了很多珠珠串串。为了赶上肥胖高大女孩子的脚步,他不得不一路小跑。但是到达“说唱”的时候,就像到达人群多的地方,为了避免尴尬,他生气地把女孩子推开了,一个人跑。还蹦蹦跳跳,挥舞着手要观众们的掌声。
陈贺犯困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音乐来刺激大脑。这种感觉,就像一群美少女之间有一个整容失败,南瓜一样变形的脸上胭脂裹粉,脖子却黑黑的老妈妈。她还像小姑娘一样欢笑着,手里还牵着染着红头发鼻子上挂满圈圈的小伙子。
也许陈贺不是很喜欢音乐,所以那种音乐对他的刺激慢慢也就小了。夜里一点钟,美梦还是缠身了。于是,他将大货车停在路边上,也追赶早已入眠的小际衡去了。
清晨,小际衡拿着1个包子在吃。陈贺拿着3个包子在吃。小际衡吃完之后,转过头往车窗外看。他不敢看正在吃包子的陈贺。他怕陈贺尴尬,生气。他也不敢用他的钱去买来自己吃,他怕那样陈贺以后买饭都不管他了,更怕他生气。
很快,大货车又启动了。
天地间还是阴雨连绵。
小际衡还在继续安静地看着大山发呆。大货车还继续奔跑在乡间的公路上。
这12月的天已经开始兑现它的冷落。乌鸦一样寒心。
昨晚被冻醒的小际衡坚持看了一个多小时了后,沉沉地睡去了。
在大货车两个小时的奔驰下,路边开始慢慢出现小村庄。没过多久,竟然跑到一座小县城里去了。
陈贺看小际衡还在睡觉,于是将车开到一家小饭馆门口。让老板给他整点肉末炒饭。吃完回来小际衡还在睡。大货车的发动唤醒了小际衡。
小际衡看着陈贺:“叔叔,我想上厕所。”
“这里没厕所,先等一下。”
货车驶离县城,才在几户人家的门前停下。
“去吧,那房子边上就有厕所。”
小际衡开门正要下去,突然回头问:“叔叔,您有手纸吗?”
陈贺不耐烦地说:“没有。”
但是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来,急忙说:“有!有!有!等一下,我都忘记了。”
于是从后座套里拿出一坨纸来,扔给小际衡。
时间,已经开始慢慢讨厌小际衡了。
小际衡还没钻进厕所就赶紧掏出苹果来啃。然后上进下出,一整个苹果全部吃掉,什么都不留。
刚刚吃完,外面大货车的喇叭就哇哇地叫了。
于是,他赶紧先用纸擦了嘴,再接着擦屁股。边提裤子边往外跑。
上车的小际衡关上车门后,将手纸递向陈贺:“叔叔!谢谢您的纸。”
陈贺看都不看他一眼,将货车驶入车道才慢慢说:“你留着吧,我还有。”
货车,又继续行驶在串联人类愿望的公路上。
陈贺将打开音乐,用无聊的语气问小际衡:“小际衡,你家姊妹几个啊?”
小际衡认真地看着他:“叔叔,我有一个哥哥。”
“你妈有多大年纪了?”
“不知道!”
陈贺感觉跟他说话没意思,就什么都不说了。
专心地听他的音乐。这次放的音乐,与昨天晚上放的完全不同。这次是那种流畅舒缓的音乐。
虽然这些东西有中年,老年,少年及性格的感受差异。但是人创造的,与非人创造的就是如此。永远都会有好与坏不停地对它们争论。
由此!人们开始发现知己了;
天空运星辰,心空事无真。
但看流水异于势,何须笑红尘。
程留知己话蝶梦,不期杜宇唤亡魂。
若视生辰万物美,影随心永存。
车窗外,各种皮肤的房子与视觉交错。渴望回家的小际衡看到房子,就想到能给他帮助和关爱的家。看到荒山野水,就感到悲痛与孤独。
如此,他寻找的是一种依恋,一种关爱,一种依靠,一种温暖的索取与寄托。
而他回归的,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故乡的欢乐,以及骑在奔走在泥泞里的父亲的脖子上寻找自己的星星。
终于,他明白没有父母或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有多凄惨!以及那些小动物。
小雨里的货车,吹着曹操的牛角奔驰在湿沥的乡村公路上。
没过多久,它已爬到高速公路上继续埋着头奔跑。
当它再跑下高速公路,来到一座大城市时,已经是晚上8点过了。
它来到一家饭店门前停下,张开的耳朵走下来一个穿夹克的男子。下来的男子突然又回去拿放在换挡杆旁边的烟。他抬头看着他旁边的一个小男孩,嬉笑着问:“饿了吗?”
小男孩看着他使劲点头。
“饿了就把钱拿来,我帮你买饭去。”
有点犹豫的小男孩从裤兜里掏出50块钱递给他。
“这点钱,怎么够你这几天吃饭!”
有点怕他的小男孩看到他不刚刚那样笑了。又赶紧从裤兜里将剩下的100块钱掏给他之后,就要伸手去拿刚刚给他的那50块钱。没等他拿到,男子就微笑地拿着钱走了。只留下一句:“下来吃饭吧!”
突然,小男孩的眼泪下来了。他没动,也不敢哭,只是坐着擦眼泪。
男子走到饭店里,与向他走来的一个小姑娘说了几句话之后,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旁边的两个女孩子和一个小伙子。
坐在车脑袋里的小男孩慢慢控制住情绪,擦干眼泪之后,才抠开大货车的耳朵,慢慢走下来。
坐在桌子旁边的男子看到小男孩红红的双眼,微笑着说:“饿哭了吧?没事,等会儿多吃点。”
小男孩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身边,一个女孩子拿来两个小碗和两双筷子。随后又端过来一个盛满米饭的大瓷碗。
男子先舀了一碗满满的给小男孩,关心地说:“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小男孩没有等菜,端着干饭就着急地吃起来。
小男孩碗里的饭吃剩一半之后,刚刚那女孩子抬来了一盘蒜苔炒肉。他看了男子一眼之后,没用筷子去夹菜,还是继续吃他的干饭。
男子假装没看到。他回头看看停在外边的货车一眼,就抬头看着贴在墙上的一个女妖精。
刚刚的女孩子又端来一盘胡萝卜炒肉丝。
女孩子走了之后,男子笑着对小男孩说:“怎么!不喜欢吃蒜苔?”
小男孩还没说话,他又赶紧说:“你不吃,我吃。”
然后将凳在桌子边上的蒜苔炒肉抬过来。再把胡萝卜炒肉丝推向小男孩说:“不喜欢吃那个,来吃这个。”
说完,他拿起小碗开始舀饭。
也许是得到他的允许,小男孩开始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菜。
男子看到后,对他说:“没事,赶紧吃,多吃点。那个是为你点的,我不喜欢吃那个。”
刚刚的女孩子又端来一盘回锅肉。男子看了一眼小男孩后,伸手去将放在桌子边上的回锅肉端过来说:“嗯!这盘回锅肉盐放多了。还好我盐吃得重。如果是一般人都受不了。”
旁边看着男子的一个小女孩听到男子这么说,忍不住将嘴里的饭笑喷在坐她右手边小伙子的耳朵上。
女孩子又看到小伙子耳朵上和脖子里不少嚼碎的饭,有的还沾满粘液,更加忍不住大笑。
男子转过脸看看狂笑的女孩子一眼,开始埋着头吃饭。
旁边,两个女孩子都看着一脸委屈的小伙子笑。
僵立的小伙子看着喷他饭的女孩子说:“不事先打个招呼!这么突然,是不是看着我在幻想?”
说完跑去找服务员问洗手间去了。
小男孩将碗里的饭吃完,看了男子一眼,看到男子用眼神示意他后,才在大瓷碗里又舀了一碗饭。
小伙子回来之后还是继续和两个姑娘吃饭。
刚刚着急吃饭的小男孩看了男子一眼,突然慢慢吃了。
他慢慢等男子吃好饭,扯出桌子上的纸擦了嘴,去找老板结账之后,才将他留在盘子里 的一些猪皮、蒜苔全抬起来倒在自己的碗里。
男子结账之后,站在门口边吸烟边弯腰看他大货车的底盘。
他吸完烟之后回头看看小男孩已经走出来了。刚想上车,突然又向饭店走去。刚刚走出来的小男孩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听到他是问洗手间之后,也赶紧跟着跑去。
再次回来之后,大货车又起身了。他跑的还是刚才的那条高速路。
它安静地在平整的公路上跑着。它前后的同伴很少。它也显得乖顺。
当跑到另一个地域之后,天空飘起了雪粒子。路沿上也慢慢发白。它眼前开始出现隧道。
它的眼睛两只闭上了,有两只还在撑着。
已经很晚了,它想下高速,但是下不了。
路沿上的积雪已经开始加深了。
它那两只眼睛一直撑着,不敢闭眼。
终于在凌晨3点,它下了收费站,来到一座大城市。
它那两只眼睛高兴了,赶紧指挥它跑到它同伴趴着的地方趴下。
于是,它不去管那些张嘴就是成功,闭嘴就是大事:
现在
我要做一件大事
睡觉
睡觉就是我的大事
我要去梦里
和天生做大事的阿斗
探讨人们所说的成功大事
我要知道什么叫昏君
还要问袁世凯
在人们心中的位置
我不相信屈原不是成功
我不相信孟母
和那些
辛勤的父母所做的不是大事
于是
阿斗跟我说
大事不会产生在裤子里
雪,还在慢慢地飘!
昏黄的路灯,照着宁静的街道。
凌晨4点,大货车车头的温度下降了。坐着睡觉的小际衡被冻醒了。
看到这缓缓飘落的白雪,他又想起家乡儿时的欢乐。想着想着又流泪了。
他回忆着每一次记忆深刻的欢乐。那种冲击神经的感觉就像昨天才发生的。
他慢慢回味,慢慢流泪。
处于困境的人,始终喜欢怀恋。回到当初的冲动,也会让他更加悲伤。
因此,孤独的心灵里,当初的美好,会成为抑郁的胚胎。也会成为困境里,生命的障碍。
小际衡哭着哭着又睡着了。然而,有着寒冷的抚摸,他总是睡去,又冻醒。最后迷迷糊糊的。直到早上9点钟陈贺起身。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它已将街道、屋顶和路灯下的小树上笼罩一层婚纱。房檐下还挂着它的汗水。
公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碾化了。只有人行道上还有白白的,七八公分厚的积雪。
醒来的陈贺点上一支烟之后,就下车走入了人群。
他再走回来的时候,提着两个小袋子,一瓶水。
他上车之后,递给小际衡一个装着两个包子的小袋子。自己手里那3个已经吃上了。
吃完之后,他们又出发了。
大货车绕过城市,一直顺着乡村公路走。
他们绕过一座城市的时候,才11点。陈贺没有停下来吃饭。
来到第二座城市,已经是2点了。他们又将车停在一家小饭店门口。吃好出来又继续出发。
路上,乡村公路旁边的乡村走着走着没有了。眼前全是雪白的山坡。
掌握着方向盘的陈贺放起了音乐。
有着音乐,感觉大山不是那么冷清了。
跑了两个小时,挡风玻璃上,又开始出现雪花的身影。
开着车的陈贺慢慢哼起了小调,脑袋也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晃。
突然,摇头晃脑,哼哼唱唱的陈贺放了一个八斤重的屁,那特殊的声音,就像踩破一个大癞蛤蟆。
不再哼唱的他顿时脸红了。
小际衡忍不住笑了。
空气里,一股热流慢慢钻进他两个的鼻孔。
脸红的陈贺用眼睛瞪着小际衡。
小际衡看到他的眼睛就不敢笑了。他赶紧看着陈贺说:“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贺没说话。怕他生气的小际衡转过头去看了他几眼。
这时,陈贺又放了一个五斤重的,像是踩破一个小癞蛤蟆。
小际衡不敢笑了。
货车的行驶速度开始慢了。几分钟之后,陈贺把车停在公路边上,对小际衡说:“走,下车撒尿。”
小际衡开门下车之后,陈贺没动。看到小际衡走到车路边之后,他伸手过去把车门拉关上,开着车就走了。只留下一句:“小东西!迟早都要丢你,不如现在丢,省得清净!”
正在撒尿的小际衡看到大货车走了之后,他赶紧跟着边跑边喊:“叔叔等等我!叔叔,叔叔,我错了,叔叔!叔叔!”
大货车加快油门跑远了。
小际衡“哇”地一下子哭了。他又继续向着大货车跑,边跑边哭,边哭边喊:“叔叔,叔叔,您不要把我留在这里!叔叔!叔叔我错了,”
看到没希望了,他蹲下两只手打着地大哭。
天,灰茫茫的。四周的大山白森森的。路上过往的车辆都看不到。雪花还在飘着。
他一屁股坐在车路边的雪地上,哭得更激烈了。温热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从他眼角冒出来。
他哭喊着:“妈妈!妈妈!妈妈!爸爸!爸爸你在哪里?救救我!爸爸!爸爸救救我!爸爸!爸爸!”
无尽的大山里,只有他哭泣的声音。
哭了十多分钟,他又站起来慢慢顺着车路一直哭一直走。
顺着车路走了不知多久,他发现灰暗的天,像是要黑了。他开始边走边四处张望。他的经历告诉他,要赶紧找个容身处来躲避满天的雪花和天黑。
走了没多久,他看到一个山脚下有一个岩洞,岩洞的左右是山坡。岩洞对门也是雪白的山坡。
岩洞与山坡之间横流着一条小溪,小溪从公路下流过。
他赶紧顺着山坡走过去。
他着急地走着。突然,他感觉脚下的草一滑,他“哇”地一声大叫,一下子向小溪里滑去。随后也一屁股坐在水深齐膝的小溪里。
他胸口以下的衣服裤子全湿了。他又坐着哇哇大哭。两只手拍打水面。
他使劲哭着喊:“爸爸!爸爸!爸爸你在哪里?爸爸!妈妈!妈妈!妈妈!啊啊啊啊!”
没坐多久,他又赶紧起来顺着小溪的河床往上边走边哭。
雪,落在他头上,眉毛上,飘进他嘴里。
感觉很冷的他走着走着,又提着裤子跑。他裤兜里还有一个拽着他裤子的大苹果。
他一路哭,一路走,快天黑的时候,漫山已经被大雪覆盖。凄厉的寒风阵阵抚揉着他凌乱的头发。当他路过一个像是岩洞的岩脚时,他已经无力也无路可走了。他躺在地上边喘息边发抖,随后掏出裤兜里的大苹果,准备吃完再睡觉。他有气无力地啃着手里的苹果。
轻盈的雪花受寒风的控制已经不再缓柔。好久之后,他感觉不到冷了。苹果已经咬不动了。
慢慢地,他抱着的手也伸开了。
很晚了。他也很困了。他听到他妈妈在喊他:“衡儿!衡儿!妈妈来接你啦!”
“衡儿!来吧!来,衡儿!”
他沉沉地睡去了。
风,还在吹着。雪花,越来越着急了。
小溪里的水,还在缓缓地流着。
夜,漆黑得像什么都不存在。
再高的山,也看不到。
再白的雪,也看不到。
这么阴沉的夜,似乎野兽都怕。
清晨,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座座大山,像是削过皮的雪梨。
一张像嘴的岩洞下,躺在地上的小际衡还没起来。
几只小鸟,在他旁边跳跃着。
中午到了,他还是躺在那里。
第三天早上,他还是躺在那里。
慢慢地,太阳出来了。
大山上的雪融化了。
在山里面跳跃的小鸟越来越多了。
小际衡还在那里躺着。
不知什么时候,泥土里伸出了小草嫩绿的叶子。
慢慢地,一条小溪的两边绿了。
那张岩石嘴下,躺在地上的小际衡身边爬着很多小蚂蚁。它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不知是哪天早晨,小溪的两边,开始出现白色和红色的花朵。
慢慢地,山坡上也出现很多五颜六色的花朵。
那张石岩嘴下,躺在地上的小际衡,不知什么时候,被好多小蚂蚁搬来的泥土盖上了!
它们都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搬着泥土,继续往小际衡身上搬。一个个黑黑的小身子咬着大大的泥土摇晃地往上爬。
仔细一看,它们扛出来的竟是一个坟的样子。
它们从早到晚地忙碌着。
有天早上,它们发现它们扛出来的泥土堆上有一棵新长出来的小树。它们没去管,还是继续扛着泥土往泥土堆上走。没过多久,那棵小树慢慢长大了。
好长时间之后,那些小蚂蚁走了。它们只留下一所坟。坟头上,有一棵小树。小树上,经常有小鸟在上面停留、打闹。
小溪,还在轻轻地流着。山上的草,又开始慢慢黄了。
天空,又开始慢慢飘起了小雪。
此时!一座灰旧瓦房的屋檐下,静静地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布满皱纹的面容忧沉、憔悴,眼神忧郁。
她在思恋她的檍儿!
她的檍儿几个月前嫁了。
此时,一座早已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门口,石头搭起来半人高的围墙,全被雪覆盖了。小院子里,长满了枯黄的草和落掉的叶子也被雪覆盖了。
那是老式的瓦房。
垮掉一堵墙的屋子里,还保存着雨水常年腐蚀的破烂家具没有被覆盖。挂满灰色蛛丝的门窗里,依然阴郁、潮湿。
小院子里,那棵树旁边的水井已经被木板盖上了。木板上也全是白白的雪。井底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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