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病
从现在的朝廷局势来看，镇国公深深的忧虑，忧虑内务府家族的现状，就是开国八公的未来。
未来的大风暴，很多人已经看见了。
但对这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皇帝是对内务府忍无可忍，对很多挖他墙角，中枢地方上的乱象，已经不可忍受了。是不得不为。
皇子看见是夺嫡之争的展开。
越王看见的是刷新政治的机会。
而镇国公看见的是什么？他看见着一场大洗牌，很可能洗掉就是他们这朝廷多少年的坐地户。
所谓洗牌，就是旧牌洗掉，新牌上台。
这一场洗牌中，其实无所谓新旧，是没有能力把握住风口浪尖的人下台，能做到的留下。
镇国公非常担心，开国八公，特别是镇国公府就是被洗掉的那个。
这如何是好？
忧惧在心，又上了年纪岂能不病？
“有劳挂念，”牛家宝强忍着冲动，想起了祖父的话，说道，“祖父身体硬朗，小毛病而已。”
来之前，镇国公反复思量，告诉牛家宝。
“孙儿，我思来想去，开国八公的将来，很不好说。数代高位，似乎已经耗尽了家族气运，以至于而今都是不堪重用之人。如何能在朝廷这虎狼之地，维系现在的局面。”镇国公忧虑的眼神似乎就在牛家宝眼前。
“你今后，就好生跟着贺重安，不要以家族为念了。”
“阿爷，你什么意思？”
“子孙无能，镇国公这个招牌，或许到了要倒的时候，但牛家不能由你我而绝。贺重安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人物。你跟着他好好做。将来能不能延续镇国公府，说不定不在我，而在你，在贺重安。”
至此牛家宝内心所有底气与骄傲都被磨灭了。
是啊，贺重安向上爬的速度，简直是梦幻一样。
几个月之前，贺重安还是一个必须偷袭，掀桌子，才能弄死宁国公的行险之人。
而今贺重安却是正大光明训斥当朝枢密院使的人物了。
这是牛家宝，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时代变了。
郑邦基又刺了牛家宝几句，谁知道牛家宝就有如棉花，根本不生气。
郑邦基这才觉得没有意思。引入正题，说道，“对了，最近工部的事情，听说了吗？”
“你人脉广，你说卫相，真的退了吗？”
“这事情，我怎么知道？”
牛家宝对于这一件事情的内情，是比郑邦基知道多一点。
作为内务府大案的余波，工部被波及了。凡是于皇陵有关的人员，非死即流。
卫君玉先上辞呈，不准。
再请病。
皇帝派御医。
卫君玉怕极了。这是皇帝要他在首辅上待到死的节奏-----不是死于任上，而在任上被拿下。
于是六十多岁的卫君玉，当夜只穿单衣，吹了一夜寒风。
第二天就真病了。
皇帝派越王去探病，最后是结论是外受风寒，内有积郁，内外交加，十分凶险。
不好好养病，将来恐有不忍言之事。
虽然太医从来喜欢危言耸听，但卫君玉的病却是真的。
于是，吴守忠暂代首辅之位。
朝廷上下都在疯狂议论这一件事情，甚至超过了对内务府案的议论。
无他，卫君玉这么一走。
朝廷失去了定海神针。
吴守中科名太晚，根基太浅，特别是他与张元品的较量下，一直处于下风。也让很多卫党人士，心中有了别的念头。
他们愿意听卫君玉，但未必愿意听吴守中。
都是老师的学生，凭什么你想当我们的头。
卫党内部出现问题，张元品来势汹汹。
但其实朝廷上，从来不是一个派系。
文官的党争问题，从来比勋贵严重太多了。
皇帝支持，卫君玉老资格威望加上手腕，才压制住了文官内部的斗争，将这种斗争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而今，所有条件都不在了。
无数矛盾有如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很多人从本意上，是没有与皇帝作对的意思，抱大腿还来不及。
大家的心思很朴素，就是想升官。
但官帽子就那几个，自然各凭手段，各种使绊子，一时各衙门各种妖风四起。
都察院都高兴坏了。
往年KPI是难完成的。但今天，却不一样了，报纸上各种黑料层出不穷。
大家可以使进开炮。
这种乱象，却实实在在给皇帝带来很大的麻烦。
皇帝不得不挽留卫君玉。
情真意切那种，如果不是亲自探病，会让卫君玉误会-----一般来说，皇帝不会亲自探望大臣。因为尊卑有别，尊者去探病，会让病人承受不起。这是迷信的说法。
还有一个潜规则，就是皇帝只会去探望那些确定不治大臣，问大臣临终医遗言。
这个潜规则，就衍生了一个潜潜规则。
如果皇帝想让一个大臣体面地去死，就去探病。聪明人的就应心领神会。否则就不体面了。
此刻君臣正在博弈之中，谁也不知道走向如何。
牛家宝倒是听到一些风声，但没有与牛家宝分享的意思，含糊过去。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会长来了。”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却见贺重安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列队左右行礼说道，“会长好。”
这些人没有经过排练，但做出动作出奇地一致，都是受过礼仪教育的。
不约而同。
贺重安微微吃惊。
他太清楚他同学会的同学们是什么样子。每一个本质上都很骄横，有几分纨绔状。
很少见他们这么乖，这么识趣。
实在是，他们这些人被贺重安的战绩给彻底折服了。
贺重安入宫才多长时间，出来就意思是天上人了。
没错，朝廷前几十把交椅，对一般人，甚至对他们这些勋贵子弟来说，都是天上人。根本不能得罪。
“诸位好。”贺重安坦然受礼，此刻贺重安越发有前世风范了。“我今日叫大家过来，是有一件大好事，要与诸位分享。我与诸位立下的誓言，我可没有忘记。”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现在有机会，自然要提携诸位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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