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毕业与各前程

一九六五年的夏天，来喜从京城外国语大学正式毕业。由于在翻译司实习期间的优异表现，她顺利地被外交部留用，成为俄语翻译组的一名正式翻译。

拿到工作证的那天，来喜在外交部门口站了很久。深红色的工作证握在手中，沉甸甸的，上面清晰地印着她的姓名、部门和编号。阳光照在证件封皮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泽。几年前那个站在大学门口憧憬未来的女孩，如今终于真正踏入了这座代表国家外交事业的神圣殿堂。

206寝室的姑娘们，在这个夏天各奔前程。

赵卫红被分配回了黑省老家，进入省教育局工作。临行前，来喜特意请了半天假，到火车站送她。

月台上人来人往，绿皮火车喷着白色的蒸汽。赵卫红拎着一个大大的旅行袋，眼圈微红。

"给，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吃食，在火车上吃。"来喜把一个网兜递给赵卫红，"回到东北，好好工作，有机会来京城找我。"

赵卫红攥紧网兜，声音有些哽咽："来喜，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照顾好自己！"

"总会再见的。"来喜不舍地拍拍她的肩，"记得常写信。地址你都记好了吧？"

"记好了。"赵卫红上前紧紧拥抱来喜，"你在外交部好好干，将来要是成了大外交官，我也好跟人吹嘘，那可是我大学室友！"

汽笛长鸣，列车缓缓启动。来喜站在月台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列车，直到它消失在视线尽头。这个性格爽朗的东北姑娘，给了她大学生活中许多温暖的回忆。

送走赵卫红后，206寝室其他姑娘的音容笑貌也时常浮现在来喜眼前。她陆续得知了大家的去向：李红霞回了川渝老家，在市文化局任职；郑小梅和苏玉茹都回到了南方。郑小梅如愿成为一名中学老师，实现了教家乡孩子俄语的愿望；苏玉茹则在外事办工作；徐苗苗则留在了北京，进了轻工业局。

至于梁欣悦和白雪，她们的结局倒是在意料之中。梁欣悦凭借出色的成绩和家庭背景，顺利进入了众人艳羡的外贸局翻译部；白雪则靠着家里的关系，在母校谋得了一个清闲的助教职位。想到她们，来喜心中并无波澜，只觉得人生道路各异，各自安好便是。

送别了室友，当她独自回到外交部大院，想到自己即将开启的外交翻译生涯，心情更是久久不能平静。她坐在书桌前，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在扉页上认真写下：外交翻译工作笔记——1965年8月。从今天起，她不再是一个实习生，而是一名真正的外交部工作者了。

十月初，来喜请了五天假回乡探亲。这是她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期，也是二叔家金蛋结婚的日子。

金蛋到底在家具厂站稳了脚跟，虽然还是个学徒工，但在未来岳父的照应下，总算没被辞退。新娘子包艳丽是家具厂后勤主任的女儿，长相普通，但为人实在。

婚礼办得颇为体面，钱二叔把积攒多年的票证都拿出来，置办了酒席。来喜特意从京城带回来红色枕巾和被面，作为新婚礼物。

"来喜真是出息了。"钱二叔接过礼物，脸上笑开了花，"在中央工作，这可是咱们老钱家头一份！"

婚礼上，钱二叔和二婶看着唯一的儿子结婚，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但秋玉和春花姐俩都没来参加婚礼，自从结婚就都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只有钱老太太私下里跟老伴嘀咕："艳丽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长相......将来要是生了孙子像她可怎么办？"

钱老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我看艳丽是个踏实过日子的，比什么都强。"

晚饭后，来喜爹泡上一杯浓茶，惬意地咂了一口，对蔡三娘感慨道："嘿，谁能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借上闺女的光，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想想当年，我不过是何府一个开车的司机，谁拿正眼瞧过咱？"

蔡三娘正戴着老花镜缝补衣裳，闻言抬起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要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咱姑娘这书，是真没白念！"她放下针线，语气认真起来，"往后啊，家里的孙子孙女都得照着来喜的样儿来，多读书才有大出息。"

"是这么个理儿。"来喜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你看看玉梅和来喜，读了书，工作多体面。再看看小燕，当年死活不肯念了，如今在车间，那活儿多累人......"

提到大闺女，蔡三娘眼神一黯，心疼里混着气恼："怪她自己不争气！非要嫁那么个困难户，到现在还拖着几个孩子租房子住，连个自己的窝都没有。"她想起小燕那双比实际年龄粗糙许多的手，心里就一阵发酸。

来喜也经常给小燕和玉梅家邮寄一些吃穿用度，特别是饥荒那几年，每年放假回来都给他们送粮食。但这也解决不了小燕的根本困境。

来喜的三个哥哥家庭和睦，工作稳定，就是大哥和三哥家孩子真不少。二哥家就小胖子一个孩子，养的虎头虎脑的，都已经上小学了。

来喜爹娘这几年日子过得顺心如意，儿孙绕膝。心情好，身体也好，感觉变化不大，一点都不显老。

"爹娘，等几年我分房子了，就接你们去京城生活。"来喜和爹娘说。

蔡三娘点头："那可好啊，再过两年我就要退休了，就去京城跟你一起生活，要不你一个人我还不放心。"

这就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假期结束，来喜依依不舍地告别爹娘，踏上了返京的列车。站台上，蔡三娘不停地挥手，直到列车消失在远方。

家庭的温暖与烟火气仿佛还在身边，可火车的汽笛声已经将她拉回了现实。当列车抵达京城时，窗外已是初冬景象，路边的杨树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外交部宿舍楼里暖气开得很足，来喜推开房门，一股暖意驱散了寒气。她下班后，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洁白寂静的雪景，心中也渐渐沉静下来。然而，这份宁静没持续多久，一丝熟悉的烦恼便悄然浮现——那便是关于叶沐阳的困扰。

来喜专业能力强，再经过一年的实习，工作早就得心应手。让她烦恼不已的就是叶沐阳，这个老同学也分配到了外交部的俄语组，虽然不在同一组，但办公室挨着，经常见面。在来喜明确拒绝过多次后，他还是没放弃追求来喜。

叶沐阳虽然功利，但毕竟年轻，对来喜的拒绝觉得很丢面子。他并不是有多喜欢来喜，但家里人都希望他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追求到这个有前途的姑娘。特别是叶沐阳的姑姑，她是外交部英语组的高级翻译，不只欣赏来喜的才华，还知道这是重点培养对象。

"姑姑，我已经追求钱来喜很久了，她一直不接受，好像越来越讨厌我。要不咱们放弃吧。"叶沐阳有些气馁。

叶姑姑却说："你现在还有比钱来喜更优秀的对象吗？好女都怕缠郎，你别灰心，慢慢一步一步来。"

他们姑侄的心思，来喜心里一清二楚，所以才更加讨厌这个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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