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泪光与爱的定义

江姝颜那句"你还要杀死我吗"如同实质的利刃，悬在两人之间。江辰天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那层优雅从容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疲惫与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茜茜，你要我怎么做呢？"

他摊开手，这个一向运筹帷幄的男人此刻显得无比苍老，"你要让所有人给他们陪葬吗？知道了又如何？我不只是你的父亲，我的手下们也是别人的父亲......"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难以启齿，却还是说了出来："我不是好人，但我没办法。对不起。"

江姝颜沉默地看着他。

"李泰石的黑产，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江辰天避开女儿锐利的视线，声音低沉，"涩情产业只是冰山一角。血制品走私，人口拐卖，公海医疗船上的非法交易......太多了。国家把你们保护得很好，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水有多深。"

他抬起眼，终于透露了一丝实情："双子已经和傅隆生的孩子们接触了。能帮的，我已经帮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江姝颜重新燃起希望。

但她没有忘记另一个关键问题。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父亲，你之前派人杀过我吗？我和舅舅接触时的杀手，是你派去的吗？还是说，这又是你的一次'放任'呢"

江辰天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他嘴唇嚅动了几下："我......不是我直接下令的！我没想真的伤害你。"

这变相的承认让江姝颜心头发冷。

但同时，她也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那份因香气而生的、无法掩饰的痴迷。

她忽然上前一步，在江辰天错愕的目光中，伸手捧起他的脸。她迫使他对视，让自己的身影完全占据他的瞳孔。

"父亲，"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你爱我吗？"

几乎是立刻，江辰天脱口而出："爱。我可以为你去死。"

他的眼神狂热而真诚，那是被扭曲到极致的深情。

江姝颜心中一片冰冷，面上却保持着那种近乎妖异的平静："既然如此......那我应该怎么接触到他们呢？我想见他们。你既然做不了更多，那就从别的地方帮我吧。"

看着女儿近乎"走火入魔"的状态，江辰天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对女儿的担忧取代。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沉声下令："墨羽，安排一下，带小姐去见熙旺。黑隼全程警戒，确保小姐安全。"

"是，先生。"

前往安全屋的路上，江姝颜始终沉默。车窗外的澳门夜景流光溢彩，却照不进她沉郁的心。

利用父亲对她的扭曲感情让她感到不适，但拯救爱人的决心压倒了一切。

当车子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旧楼前时，江姝颜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然后，她看见了熙旺。

他站在昏暗的楼道口，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在看见他的瞬间，江姝颜所有预设的愤怒和质问都烟消云散，连日来的恐惧和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她强自镇定，对陪同的墨羽冷静道："他们会安全送我回去的。"然后，她刻意避开熙旺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低下头快步往屋里走。

安全屋的陈设简单，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感。小辛一如往常地第一个凑上来，试图缓和气氛："姐姐，你终于来......"

江姝颜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小辛不知所措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却在触碰到她手的瞬间僵住了——

冰凉的眼泪，一颗接一颗，重重砸在他的手背上。

"别、别哭啊姐姐！"小辛瞬间慌了神，声音都变了调，"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他的惊呼引来了其他人。胡枫、仔仔、阿威迅速围拢过来，看着默默流泪的江姝颜，这些平日里游刃有余的男人全都慌了手脚，笨拙地试图安慰。

"姝颜姐，你别哭......"仔仔急得眼圈都红了。

胡枫递上手帕，声音是罕见的温柔："没事了，我们都在这里。"

阿威沉默地站在一旁，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在这片混乱的关心中，江姝颜猛地抬手，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之前从未出现的强势。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打断众人的安慰，目光直接投向最核心的熙蒙，"我要听详细的，所有。"

熙蒙推了推眼镜，语速平稳："情况没那么糟。秘钥在我们手上，这是最大的筹码。在国内，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过火的事。最坏的打算，把信息上交国家，也能换一条生路。"

"我不要听'没那么糟'和'最坏打算'！"江姝颜语气斩钉截铁，"我要知道所有详细的资料！李泰石的黑产网络具体涉及哪些？你们拿到秘钥的过程有没有留下其他把柄？对方目前能动用的资源和确切人员？黄德忠到底掌握了多少？不要废话，全部，详细的，所有的资料！"

被她从未有过的强势震慑，养子们互相看了看。最终，他们期期艾艾地凑近，以她为中心围坐下来。

熙蒙最先开口："李泰石的网络主要涉及四大块：东南亚的人口走私、公海医疗船的非法交易、加密货币洗钱，以及情报买卖。"

"我们是在三个月前动手的。"胡枫接上，语气凝重，"当时屏蔽了所有信号，但后来才发现，别墅的监控系统有军工背景，拍下了一些模糊的身影。"

小辛补充道："我们确认过，没有直接面部特征，但体型和行动特征可能被分析了。"

仔仔小声说："黄警官那边，应该只是锁定了干爹，对我们其他人的身份还不确定。"

阿威言简意赅："他们在试探。"

江姝颜凝神静听，大脑飞速运转，整合着每一个信息碎片。在她心底，【庄生梦蝶】，已经启动。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安全屋内的灯光却彻夜未熄。一场关乎生死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安全屋内，灯光昏黄。

江姝颜坐在桌前，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将刚才众人提供的信息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

"所以李泰石在公海的那艘医疗船，每周三会停靠在湄公河补给？"她头也不抬地确认道。

"对，"熙蒙推了推眼镜，"这是我们目前能确定的行踪。"

熙旺站在窗边，掀起窗帘一角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他的背影绷得很紧，像一张拉满的弓。江姝颜看着他的背影，笔尖不自觉地顿了顿。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爸爸"两个字疯狂闪烁。

她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江辰天的仓皇嘶吼：

"茜茜！逃！现在——"

话音未落，熙旺已经如猎豹般冲向门口，仔仔也扑了过来。

几乎同时，胡枫和小辛一左一右护在她身前，阿威迅速挡在她身后，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

"怎么回事？"熙蒙猛地扑向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

但太迟了。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窗外炸开，随后才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热浪如实质般拍来，玻璃碎片如雨点般飞溅。

但是在火焰与碎片构成的死亡风暴中，在意识被彻底撕碎前的最后一瞬，江姝颜模糊的视线捕捉到飞扑向她的熙旺，用整个身体覆住她的胡枫，紧紧抓着她手臂不放的小辛……

啊，原来他们真的这么爱我。

能在生命的尽头如此清晰地确认这一点，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这个念头出奇地平静。她放弃了挣扎，任由毁灭性的能量将她吞噬。

然而——

预想中化为焦炭的极致痛苦并未持续，仿佛电影胶片被猛地剪断，所有的感官爆炸戛然而止。

身上一凉。

江姝颜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公寓的沙发上，手里还端着那个没喝完的茶杯。

客厅里一切如常，落地窗外是宁静的夜色，仿佛刚才的爆炸，还有那些拼死保护她的人，都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还在剧烈颤抖的手，证明着刚才那一幕有多么真实。

"哐当"一声，茶杯从她手中滑落，在羊毛地毯上滚了一圈，褐色的茶渍慢慢晕开。

"嘻嘻..."混沌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江江，吓坏了吧？"

江姝颜猛地抬头，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刚才的体验如何？"混沌的声音带着恶作剧得逞的愉悦，"这可是最可能发生的未来之一哦。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只要你点头，我立刻想办法给你补全积分。满100分，你就能回家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想想看，"混沌的声音愈发诱人，"回到现实，把这些积分兑换成钱，你这辈子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而且..."

声音顿了顿，带着蛊惑："你还能在现实中见到'他们'。熙旺的演员是个新生代大明星，胡枫的扮演者是个超级厉害的偶像歌手，小辛的演员最近也很出名......想想看，多有意思？"

是啊，多有意思。江姝颜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这不过是个电影世界，她为什么要为了虚构的人物赌上性命？只要她点头，就能回到安全、熟悉的现实，甚至还能见到那些光鲜亮丽的演员......

可是——

她想起熙旺掌心的温度，想起胡枫把她护在怀里时的心跳，想起小辛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的重量，想起仔仔红着眼圈说"姝颜姐别哭"，想起阿威沉默却坚定的守护，想起熙蒙...

这些，难道是假的吗？

那些在耳边响起的关切！那些通过皮肤传递的温度！那些发自内心的担忧！

怎么可能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在这个世界死去，那就是真正的死亡。

对她而言，这就是真实的人生。

"不。"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却坚定。

混沌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我说，不。"江姝颜抬起头，"他们是真实的。对我而言，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是我的月亮！"

她站起身，踉跄着走到书桌前，摊开笔记本。

手还在抖，但她强迫自己握住笔，将刚才在"梦境"中看到的一切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每个细节...

写完最后一笔，她随意地把笔一扔，掀开被子躺上床。

窗外，天色已经泛白。她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先机。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只要她愿意，一定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闭上眼睛前，她轻声自语，仿佛在对自己立誓：

"既然知道了危险从何而来，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但是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先睡一会吧，就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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