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9
要不是母亲如今还在卧床静养，他非要打杀了这些恶奴，以解心头之恨。
燕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眉眼间多了几分嘲弄：“他越这么闹，就越证明他做贼心虚，表叔，放宽心便是。”
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找女尸的头颅，确认无头女尸的身份。
魏言之这厮，不足为惧。
————
到了验尸这天，荆州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绵绵雨水似无穷尽般，下个不停歇。
女尸摆在义庄多日，徐河迟迟未从上面找到更有用的信息，更不敢对其随意动手，生怕自己贱籍出身，被扣上个折辱贵人遗体的罪名。
霍甯对于父亲口中的高人是秦莞这事，大为震惊。
甚至觉得有些屈辱，她秦莞不过是秦府一个默默无闻的孤女，凭什么让睿王世子和自己父亲放低姿态。
秦莞泰然处之，全然没有将霍甯的话放在心上。
霍甯僵硬的站在雨中，他恍然发觉，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多蠢，这个女人甚至不需要说一个字，光是他父亲的斥责和其他人的目光，便足以将他打入地狱。
霍怀信狠狠的剜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眼，抬手道：“九娘子，我们进去吧，里面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为了这案子愁的大把大把掉头发，他这个儿子还非要来捣乱。
初秋的晨风沁凉，冷风拂过，霍甯僵硬的脊背才一点点苏醒过来，他咬牙，攥紧拳头，大步迈入义庄。
庄内，弥漫着一股子沁人的冷气伴着尸臭扑面而来。
徐河快步上前，引着众人朝偏堂走去。
自从上次见过秦莞验尸之后，他多少学习到点东西，早已将秦莞所需之物准备妥当。
有了上次的经验，秦莞对若瑾这个帮手还是相当满意的。
况且有关这个案子的全部线索，也都是她发现的。
秦莞干脆让她帮忙打下手，至于徐河这个专业仵作，她有些信不过。
偌大的房间里摆满了冰盆，防止尸体腐坏，却仍制止不了尸体腐坏的速度，断颈处已经开始爬满密密麻麻的蛆虫。
若没有这冰盆，尸体腐坏的恐怕已经不成样子了。
秦莞面对这种场景，依旧波澜不惊。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若瑾，微微颔首，“开始记录吧。”
霍知府连忙开口道：“慢着.......宋小姐身份不凡，这国公府的人还未到.......直接剖尸是不是有些太.......”
说完，他苦涩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燕迟。
若瑾侧过头，看向霍知府，语气平淡道：“霍知府此言差矣，目前我们未经证实，如何能说这上面的尸体是宋小姐的？既是无名女尸，官府有权为其验明身份，何错之有？”
燕迟鼓掌，眼底是抑制不住的赞许，“白槿说的有理，既是无名女尸，那我们更应该早点验明其身份才是。”
霍知府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低低应道：“世子说的是.......”
这般荒谬的言论，也就他睿王府的人敢这么说。
他不过小小知府，哪里敢跟国公爷这么说话.......
秦莞眼角涌动着温柔的笑意，十分赞同白槿的这番论调。
虽说无赖了些，但也是一个好办法。
这人虽说一路跟着送嫁队伍而来，光凭嫌犯的只言片语，又如何来证实死者的身份。
燕迟接过徐河手中的笔状，目光沉定的凝视着秦莞，“你说，我来记——”
秦莞抬眸，撞上燕迟那双如寒夜般的眸子，四目相对，秦莞转回视线，面色肃容而专注，开口道：“死者女性，身长约五尺二寸，因头部缺失，暂时无法判定身份......”
接着她停顿了一刻，“徐仵作可曾动过死者的衣物？”
“动过，只不过.......知府大人交代不可损了宋小姐的遗容，在下并未完全褪下，只勘验了宋小姐肩背和腿上有无伤痕，后又按照原来整理妥当。”说着，他语气有些停顿，“第一天尸体送过来之后就已经查验过了，尸体并无明显伤痕。”
霍怀信满意的点了点头，虽说魏言之那厮明确警告过衙役不准随意触碰宋小姐遗体，但介于他身上有诸多疑点，所以这厮的话，他并未采纳。
但还是碍于宋小姐的身份，让徐仵作量力而为。
秦莞淡淡颔首，凝声道：“死者嫁衣周整，除去领口处有浅淡血迹之外，其他暂无血迹.......”
紧接着，秦莞和若瑾两人联手将女尸的嫁衣褪去，露出已经肿胀腐败的尸身。
至于霍知府几人早在她们准备扒掉女尸外衣时，便悄然离去。
唯独剩下记录笔状的燕迟还坚守在原地。
有白槿的初步判断之外，秦莞还发现了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砍掉头颅。
并且她还在死者的下体处发现了白齿蚁，常盘踞在榕树林中。
尸体浅表发现的痕迹，足以证明宋柔是在送嫁途中，死在榕树林里的。
秦莞将白醋附着在尸体表面，通过蒸馏挥发，使肌底隐藏的伤痕显露出来。
在尸体肩部位置发现齿痕，猩红的血肉之间出现几个小小的黑点。
若瑾看着那些黑点，毫不意外这个发现：“齿痕。”
秦莞眯起眸子，语气缥缈深长：“嗯。”
黑色的小点可见六处，刚好呈上下闭合状。
从这齿痕观察来看，应该是七个月以内。
因还未剖验尸体，暂时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而这个齿痕，秦莞暂时无法给它定义。
燕迟记述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显然也是为这个发现意外非常。
若瑾眸子微动，对于宋柔有情郎之事，她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这具女尸身上可还有曾经堕胎的痕迹，且会独自一人前往榕树林，这本就很值得深思。
只是她在考虑，要不要通过验证齿痕的方式去寻找宋小姐的这位情郎。
但又不想污了宋小姐的名声，倒是显得有些犹豫。
秦莞见若瑾迟迟未有动作，迟疑道：“槿儿？你可是发现什么了？”
燕迟见她态度犹豫，轻声开口道：“白槿，无需有任何顾虑，本世子会替你们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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