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节 临穗交流会(二)
夏仲德回到下处,将前因后果细细地想了好几遍,又把书架上《元老院钦定法学丛书》中的《刑事案件适用法律汇编》,《仲裁庭关于刑事案件中若干历史问题的司法解释汇编》,《仲裁庭关于涉明案件的司法解释和指导意见汇编》的几本书拿了下来,把夹着书签的部分反复看了好几遍。
看了几遍,他觉得又多了几分把握。看来“高人”的指点不假。不过。他还是有一点顾虑的,王法是王法,关键是还是实施“王法”的人。他在大明和衙门打交道将近二十年,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能不能把法条落在实处,还得看具体办案的人。
这次他去办取保倒是出奇的顺利。原本他还想着要不要先事先“打点”――澳洲人素来清廉他是有体会的,但是这毕竟是人命官司,慎重起见还是专门问了下“高人”,对方却一脸鄙夷,只叫他“去办就是”。
夏仲德不知道是对方已经打过招呼,还是澳洲人真得“依法办事”。心里多少有些七上八下。
思来想去,只有再去找这个关系谈谈。想到这里,他提起精神,开始写一封帖子。
曲家取保的消息很快就作为“动态”上了临高警察局的《每周动态》。虽说手续合法,但是将正在侦察的重大刑事案件中的涉案人取保候审还是头一回发生。赖有为生怕自己拿到的一纸文书担不起这个责任,便向顶头上司汇报。没想到组长也觉得此事有点难办,干脆就以“动态”的形势报告了出去――毕竟现在的临高特别市警察局的正局长还是冉耀本人。
冉耀自然是看到了动态。他现在日理万机,很久不过问案件了,只有一些属于疑难杂症的案件才会涉足。一桩案件脉络清晰,人证物证俱在的,可以说已经透明的凶杀案上了动态,他一眼就看出了刑事部门的意图。
尽管他不像法律口的元老们那么熟悉法条。但是就一般法律的法律原则来说,曲家大娘子是否杀人的情节属于“另案”,和本案没有关系。
既然取保释放也不必再节外生枝。本案把曲家大娘子拘捕到案本身就有违法之嫌。归化民出身的刑警不论受多多少现代警察理论和法律的教育,总是不自觉的会把一些老观念套到办案上,在所难免,他一般也不太苛求。
青若端着托盘走过长廊,身上剪裁合体的淡绿色长裙配着琉璃彩线点缀的比甲,衬得一头乌鬓更加秀亮,任是谁看见了都得喝彩一句:好个俊俏的小娘儿!
青若走得顾盼生姿,眼角却不时偷偷地瞟着楼下的院落。
这处内院之中修了池塘,沿岸叠了假山,塘里放养着几十尾锦鲤,五色斑斓,游在碧清的水中,仿佛浮在空中。这般绝景,便是出身杭州这样都会的青若都未曾见识过。鱼是最稀罕的“澳洲锦鲤”,最是名贵不过。一尾品相中等的成鱼,在杭州要卖到五十两银子。青若自己都没卖出五十两银子来。
池塘畔的水榭中正有人宴饮,丝竹之声悠悠传来,还夹杂着女子的轻吟慢唱,唱的却是昆曲
她知道,水榭里多半是某位元老,因为昆曲这调调,在临高本地很少人欣赏。反倒是元老中不乏有附庸风雅者爱好。
元老们很少来这里,常来此地的元老不过十多个。毕竟河源街是风月场,纵然来得是紫明楼,也多少有些顾忌。
青若并不像有些姐妹那样,巴巴的盼望着能得到元老的垂青,想着法子要到元老身边伺候。她没那么贪心,也不想再吃“以色侍人”这碗饭。
青若本是广州乐户家女子,换而言之,生下来就得吃“倡优”这碗饭。自小受母亲的调教,吹拉弹唱,十五岁就由母亲做主,找了个富商为她“梳拢”。
这笔生意对她家自然是绝好的进项,但是对少女来说却并非良缘。只是出身倡优之家,没得选择。混了几年,宠爱渐衰,富商不再登门便只能到行院卖笑。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了差不多十年,眼见容颜渐衰,缠头稀少,不论是行院的老鸨,还是自家的爹娘,都没了好声气。
“生意”不行的妓女下场怎样,出身乐户的青若再清除不过。她虽然是算是“自混”,在行院只是“借房间”,但是亲生的爹娘未必见得比老鸨心善,上等行院留不下,自然会把她送到下等妓寨去“赚钱”。
好在天可怜见,一声炮响,澳洲人进了广州,行院被封,青若又恢复了自由身。可是身虽自由,却无处可去。爹娘赛似虎狼,根本不是可倚靠的人;若说嫁人,自己曾深陷行院,名节有亏,嫁不了什么上等人家;她又不肯“屈尊纡贵”,嫁个普通百姓。正彷徨间,听闻紫明楼招收“女招待”,言明是否领黄票做生意悉听尊便,心想着自个虽然不打算再做生意,但是这行当也算熟悉,便投了进来。
待得进了这紫明楼,才知道世上行院还有这般做生意的!这紫明楼不仅奢华壮丽,令人炫目,对楼里姑娘的指派安置也另有一套规矩:根据业务不同,楼里分两组——洗浴组和餐饮组,每组内根据工作性质不同,又分成不同的工种,薪酬各有不同。青若做的,名唤侍应。干的则是端茶倒水布菜、迎来送往引路的活计,若是行院中,便是丫鬟妈姐之类的角色。不过紫明楼里管这个叫“服务员”。
做服务员,最关键的还是眼明手快,懂人情看眼色,青若出身乐户,自己又当过老举,,十几年养成的察言观色,投其所好的本事,加上人长得漂亮,很快就升到了“副领班”,主管几个包间的酒食布送。没多久,她就作为“业务骨干”,被选拔到了临高紫明楼工作。
紫明楼的总店是在广州,临高只是分号,但是这家分号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在紫明楼体系中十分重要。因此被选到临高分号去的,可以说都是业务上有培养价值的“骨干”。
青若能被调去,除了业务出色,很大程度上还因为她的语言能力。乐户家女子做得是迎来送往的生意,朝夕相处各地人士。她不仅能说官话,还能说省内的主要方言,闽南话亦可应对。有这样的基础,到了紫明楼不久,“新话”掌握起来也很快。
临高如今已经是一座商业城市,商旅云集。负责招待服务的人,自然要能使用各种语言。
没想到,她来临高紫明楼不久,就赶上了个“大活”。
这个大活就是紫明楼承担了“第一届临穗进步士绅经验交流大会”的接待工作。自从兵不刃血进入广州以来,如何进一步团结广州城乡的大小士绅,令其为己所用减轻改革消化的阻力就一直是临高所关注的重要工作。若想让士绅归心,单纯靠恐吓是不行的——尊敬的文区长就曾指出过“如果我们只是用鞭子和刺刀去镇压他们,必然会将其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当形势一旦有变,他们就将是我们卧榻之侧最危险的敌人。”——真正从根本上着手的方法应是让士绅意识到归附澳宋这个强大的统治者,将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让他们真正打心眼儿里拥护澳宋。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最行之有效的手段莫过于让已从澳宋身上获利的既得利益者现身说法,在此背景下,“第一届临穗进步士绅经验交流大会”的召开也就顺理成章了。
大会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临高、广州两地士绅见见面、通通气。提高双方对元老院的信心。正像熊卜佑所说:“他们不是很羡慕临高能挣大钱吗?那么我们就主动送他们去看看!”
于是熊卜佑组了个“广州士绅访问团”,将广州目前“积极争取进步的士绅”和“进步绅士”各选了二十多个,组合打包送往临高“参观学习”。
临高方面对此次交流大会极为重视,连续两天繁重的会议、交流及参观后,这天晚上在紫明楼安排了盛宴款待临穗两地士绅。这场夜宴安排颇费了临高众人的心思。现在临高的高档场所不少,但是要么太过“正式”,要么又“档次”不够――这个档次还不仅仅是装修豪华之类,而是“含澳量”必须十足才能体现出对参观团的重视。另外,今天的夜宴不是正式的“招待”,更多带有娱乐休闲的性质。综合起来,再考虑接待规格的高级和服务人员的优质,紫明楼自然是更胜一筹。
原本一楼大堂无疑是极为合适的选择,地方敞亮阔大,便于主客两方沟通,可是大堂毕竟不够“私密”。商议再三,最后还是钱市长拍了板将宴请场所定在二楼的包间,临穗两地士绅交替落座,便于沟通感情,而主人们就暂且委屈点,端着酒杯多跑跑,四处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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