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按图索骥
向潼怀中的孩子已然睡熟,林嵩悄悄瞧了一眼,慢慢将孩子抱了过来,低声道:“城外一战我听说了,璟也是怕被有心之人利用,才出此下策。”
向潼提醒道:“不只是这样吧,别忘了,我们还在求着他。”
洛清芷长舒了一口气,忽然安静,严齐不放心地问道:“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了?”
洛清芷随即回头看向月影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璟在抓陆思衡之前见过裴少禹,在这之后,裴少禹入了宫,驻防将领私离驻地不但没有受罚,反而接手江州案,这之后,陆思衡便来了客栈。”
月影点点头:“我也是听玄影说的,他不知道裴世子与先生说了什么,只知道先生命他们护送世子进宫,与此同时抓了陆思衡回来。”
“裴少禹回城这事因与我们无关,我只当是一件闲事听了几句,并未多想。
但回过头,仔细想想,他驻守南海,据此何止千里,是怎么收到的消息?而回城路上,可曾听他说过有何阻拦?”
月影摇头:“没有。”
严齐也道:“先不管他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管他是为了谁回来,我们先捋捋璟是怎么想的。
先说城外一案,大理寺,京兆府,城防营,当晚阴差阳错成一根绳上的蚂蚱,此案会由大理寺呈报是因为其他两司想独善其身,不想有过多牵扯。而这事既到了京兆府与大理寺手上,刑部不可能一无所知,所以璟不害怕他们查,真查出什么来,别人不说,三司谁都跑不了,最轻也要问他们一个失察之罪。”
月影:“那这么说,先生抓了陆思衡不是为了城外案?”
洛清芷:“是,也不是。”
月影:“什么意思?”
严齐:“她的意思是,璟抓他先是因为城外案,因为三司会审,他还需要御史台网开一面,但最主要的并不在此。”
“您是说,江州案?”说着月影眼神瞟向了林嵩。
严齐与洛清芷两人没有多说跟着看去,夫妻俩一个云淡风轻,一个眉头紧锁。
月影接着不解道:“小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只是近日事多,未敢开口。”
“说来听听。”
“我们初来王城时,江州案发,三爷无辜牵扯其中,夫人请我们帮忙,接着是镇北王与平西王入朝,不久后,便有了平西王被圈禁一事,原因也是为了江州一案。所以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其实都跟江州案有关。”
洛清芷点点头:“嗯,然后呢?”
“平西王被圈禁是因为办案不力,进展缓慢,镇北王被扣押是因为谏议大夫与御史台的弹劾,先生知道这事后四处打听,之后便没了下文。
按道理,亲弟弟被扣押,他该十分着急,想办法自证清白才是。可这段时日,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不急不慢,每日进进出出像是做样子给谁看。
而对于平西王这事,起初所有的矛头看似全部指向了平西王,可实际上,真正受到责罚的人只有镇北王。
昨夜,我们知道了圣上如此行为是为了镇北王的兵权,所有人不过是顺水推舟,可收回兵权之后呢?他打算如何发落镇北王府?方才裴世子又说如今朝堂派系逐渐分明,那我想,此番波折,最终的目的是不是就在于江州案的幕后主使呢?”
严齐听到此处,豁然一笑:“瞧瞧,我们月影说得头头是道,多厉害,你也算是没白教她。”
月影嗔道:“公子怎么笑话起人来了,早知道如此,我就不问了。”
严齐笑道:“这怎么是笑话,我是高兴,你说的,就是我们所想的。”
洛清芷:“行了,说正经的。三爷,江州案到了今日,是该有个结果的。璟说过,圣上意在朝臣,不在百姓,况你是无辜牵扯其中,圣上虽多疑,却不昏庸,不会治你的罪。这里没别人,该撂的就别藏着了,说吧。”
林嵩看了眼向潼,见她微微阖眸同意,便说道:“月影,帮个忙,把孩子抱出去。”
向潼:“不用,人生风浪何其多,这点算什么,让他听着。”这话像是提醒林嵩又像是警告,总之意味深长。
林嵩望着怀中的孩儿,说道:“想知道什么,问吧。”
洛清芷:“京都相遇之时,你去银楼是为了见谁?”
林嵩一顿,“户部侍郎,曹巍。”
“当初是他找你谈的买卖?”
“是他手下度支司主事找的我,只不过江州案后,林家势力他无法支应,无奈只能让曹巍与我接洽。”
“那曹巍身后之人呢?”
“江州案起,牵扯甚广,陛下震怒,那日,他带我见了一人……”
严齐看出他的犹豫,提醒道:“三爷!”
林嵩不得已说道:“尚书省左仆射,韩仕泽。”
月影惊呼,难以置信:“谁?三爷说谁?”
“你没听错,就是韩仕泽,清正廉明的韩大人,道貌岸然的小人。”
“这……”月影一时语塞,蹙眉看向身边的洛清芷。
可即便是她,也无法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这个名字实在出乎意料,此时她正与严齐确认彼此的眼神。
洛清芷反问道:“他就是陆思衡背后的主子,江州案的主使。”
“不敢说。”
严齐:“这是什么话?”
“那日见的人虽是他,但我总觉得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严齐:“陆思衡怎么说?”
林嵩面带疑色,洛清芷解释道:“他的意思是,陆思衡可曾说过在银楼一掷千金,是为了谁?”
“也是他。”
两人听此思索片刻,洛清芷开口问道:“银楼的主人是谁?”
“银楼的主人?”林嵩此时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夫人,两人面面相觑,接着便听向潼说道:“我们都不知道银楼的主人是何人,但可以肯定,有能力做此事的人,身份定是非同一般。”
严齐:“之后呢?”
林嵩:“之后我们就回了王城。”
洛清芷自语道:“此后江州一案,尽人皆知,我们也在花满楼见到了陆思衡,也知道了三爷牵扯其中,还有陆家的事。”
严齐也跟着喃喃自语:“花满楼。”
洛清芷忽然想起一句话:“大树不倒,枝桠终会重新长出来。”
严齐:“你说什么?”
洛清芷忽地抬头看向他:“袁先生说,大树不倒,枝桠终会重新长出来,可惜这样漂亮的花楼再也看不见了,还有那日明明艳阳高照,他却跟我说要变天了,让我早点回家。”
严齐微微蹙眉,片刻后两人猛然明白过来,严齐急声:“来人。”
月影听此,随之起身:“玄影哥哥不在,影卫都守在外边,我去叫人进来。”
洛清芷:“不用,吩咐他们去找洛清枫,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顺便谢他救命之恩。”
月影:“是。”
月影急急出门,严齐转头便说:“嫂嫂,时至今日也不必再藏着掖着的了。”
向潼夫妻俩相视一眼,只见她站起身,来至两人面前:“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况且还带着孩子,一个嬷嬷还不足以劳动嫂嫂亲自跑一趟。所以,我猜嫂嫂是有重要的事要同阿芷说明。”
向潼缓缓说道:“江州案起,林家同流合污的消息一路传到嵊州,使得嵊州百姓群情激愤之下堵了我父亲的家门,促使我不得不提前回到王城,这事是璟的手笔吧。你与璟闭门不见,推脱搪塞就是为了逼我们去找阿芷,其中缘由,大家心知肚明。
严,林两家是故交,自你与老三在江湖行走后,关系更显亲密,之后又因你结识了璟与阿芷,从此我们生死与共,互相照拂,如此关系之下,你为何还要算计他?”
“我算计他?嫂嫂说话要有凭证。身陷沼泽,急着上岸,不惜求人的是三爷,与陆思衡狼狈为奸,深夜逼阿芷入局的人也是三爷。而最初逼着阿芷去找璟求情的人是嫂嫂,要说算计,嫂嫂别嫌我说话难听,你们夫妻俩也没少算计我们!”
“严齐。”洛清芷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如此说话。
“怎么,要与我撕破脸?”
“我唤你一声嫂嫂是因为敬你往日用心关照之情,可嫂嫂若是咄咄逼人,不讲情义,我严齐再怎么无能,身后站的也是严家,就算撕破脸,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若对立之人是官场中人呢?”
“天下道义既存,老天又予了我胜过旁人的家世,父母与朋友,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林嵩抱着孩子,见两人唇枪舌剑,忙道:“有话好好说,红了脸对大家都不好。”
向潼回头冷喝:“闭嘴!”
接着回身,利落地拿出一封密信:“知道就好,男子汉别畏首畏脚的,该做什么就该去做,你为了朋友,我为了家人,携手如何?”
严齐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江州一案使得我父亲多年清白之声一夕之间尽数湮灭,他为官多年,兢兢业业,从不懈怠,又怎能受此屈辱,自然要反击,这是他能帮我们查到的。林家如今不适合出面,所以,向,林两家恳求两位施以援手。”
“那方才嫂嫂为何还要?”洛清芷不明白向潼方才的言语是为了什么?
“我不能把命交在贪生怕死之人的手里,更何况此事牵扯官场,我们想活就必须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严齐此时已展信阅览,只是越看,这眉头皱得越深:“银楼……银楼的主人是赫连朔!”
几人听此纷纷难以置信,洛清芷更是从严齐手中拿过信件,仔细看了起来。林嵩抱着孩子太过激动,怕惊扰了孩子,忙稳住声音问道:“岳丈大人的信是何时送来的?”
“今日,你出门之后,幸好还不算晚。”
洛清芷眉头紧锁:“赫连朔不是在云南吗?他怎么会是银楼的主人?”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我父亲说与他脱不了关系,我们就从他身上开始查,一个一个谁也不能放过。”
洛清芷忽觉出苗头:“银楼,赫连朔,韩仕泽,曹巍,陆思衡。王城,花满楼,陆思衡,三爷。
三爷,陆思衡可曾说过花满楼里的蹊跷?”
“未曾,他一直对我有所隐瞒,那些账本你也看见了,云遮雾绕,即便他说了真话,也不可尽信。”
严齐:“花满楼之后,完颜赫接连被朝中大臣参奏,这其中肯定不只是因为贪墨军饷,更多的是想要他的命。如此落井下石,难不成是为了……”
林嵩:“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严齐:“如今朝中诸臣,唯完颜赫最受青睐,年纪轻轻,虽未羽翼丰满却已成圣上左膀右臂。圣上忌惮他手握重兵,却未曾想要他的命。而有的人除了眼红,会不会更想折断他的双翼,若他跌落,那圣上便少臂膀。”
林嵩:“圣上少了臂膀,就又回到从前孤立无援的境地。”
洛清芷:“圣上孤立无援,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圣上孤立无援,便可拥立新主。”严齐喃喃自语,几人惊诧的看着他,严齐回过神:“应该不会,就当我没说。”
几人忽又陷入谜团,洛清芷绞尽脑汁,“会不会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严齐思索着:“也许你说得对。我们所有的想法都是按照所听所历之事,一步一步推敲,可布局之人不在局中,我们若想破局,必然要跳脱出来。”
洛清芷:“跳脱局中……”
向潼忽然灵光一闪:“陆燊。”
几人不明,洛清芷道:“陆燊?”
“没错,陆燊。我们都以为他知晓局中脉络,便下意识将他列入局中,但实际上,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旁观者,那些人眼中有陆家,有陆思衡,但绝不会有陆燊。”
“为何?”
“王城中人都知陆家嫡子陆思衡,也知年少成名的陆思然,但无人知晓双腿尽废的陆燊就是当年的陆思然,陆燊这个名字估计没几个人听过,即便听了也不过是当作杂事一桩。所以,他才是我们解谜的关键,而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弄清楚陆思衡到底知道些什么。”
洛清芷:“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想,昨晚陆燊看似以身入局,实际上他是想做控局者,他想推着我们往前走,进而推动全局,以实现他的目的。”
严齐:“如此一来,他的目的绝不只是想救自己的父亲与弟弟这么简单。”
林嵩:“他的目的……是那个故事!”
一切回到原点,几人忽惊觉出意味,洛清芷开门出去,将纸笔拿进房内后,进而坐下,将这个故事中的所有人一一写下。
陆家,薛家,原户部尚书臧大人,接着便是陆至安,薛菀,陆思然,陆思衡,弘文馆中的公子,还有谢曜。
几人看着纸上的名字,严齐道:“陆家与薛家的关系不用多言,薛老爷几年前就已卸任,如今在朝为官的是薛夫人的哥哥,原吏部侍郎,现兵部侍郎薛桢,而臧大人几年前已致仕还乡,带着全家去了扬州。”
“户部尚书,算是肥差了吧,多年为官,说不做就不做了?”月影问道。
洛清芷:“狗能放下嘴里的肉,要么良心发现,要么……”
严齐:“要么就是看见了主人手里的打狗棍。”
“也许是圣上知道了什么?”
“说不定呢?”
洛清芷:“去查他。”
月影:“是。”
林嵩:“至于陆家的人,陆大人,薛夫人不用多说,陆思然成了陆燊,又与萧逸相识,这事,值得一探究竟。”
严齐:“你不知道?”
林嵩:“我怎么知道!陆燊是与我相识在前不假,但他与萧将军相识之事,我和阿芷一样也是在昨夜才知晓。”
洛清芷腹诽道:“谁信啊!”
林嵩:“死丫头,说正经的呢。”
严齐:“我倒是有所耳闻,说起这两人就不得不说弘文馆的事了。”
洛清芷:“哦?”
严齐:“这么惊讶,璟没跟你说过?”
洛清芷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他从不和我说这些事。”
严齐听了这话,方知刚才那句让她有多难堪。
林嵩不可置信地反问:“这倒是稀奇了,他还能有事瞒着你。”
向潼:“咳!”接着便是一记眼刀,示意他闭嘴。
严齐解围道:“西北荒凉,老侯爷为了两个儿子,不惜重金延请名师,后又上书请先皇恩准两人回王城,入弘文馆学习。能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培养栋梁之材,先皇自然乐意之至,遂允了老侯爷,让璟与完颜赫进了弘文馆。
而萧逸,他的亲姑姑是当今的贵妃娘娘,父亲身居高位,叔叔伯伯也都是征战沙场的良将,满身功勋。至于他那些兄弟,姐妹不用我说,你们也都听说过。这样的人家,养出他野马一般的性子,除了他二叔,谁也降不住……”
洛清芷:“等等,他二叔?漠北大将军萧仲达?”
“对,就是陈嬷嬷故事中,救了赵家小姐,后又娶了人家的萧仲达。萧逸的性子不适合留在王城,官场的波谲云诡容不下他这样的人,他爹萧伯卿早就看透了这一层,早早就送他去了漠北。战场上刀剑无眼,萧仲达舍不得这个亲侄子受苦,苦劝萧伯卿无果,只能上奏圣上,这才把他送了回来。”
“绕了一圈,正事半点没说。”
严齐:“谁让你打岔了。”
洛清芷:“快说。”
严齐:“璟说过当初他在弘文馆时,就属萧逸爱打抱不平,当时有弘文馆的公子哥,恃强凌弱都是他帮弱者出头,不管对方官位高低,抬腿一脚踹得人家哭爹喊娘,先生斥责,他就连先生一起打。”
洛清芷:“这中间就有陆燊?”
“璟没说,但我听你们说昨晚的事,我想陆燊应该也在其中,至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你还是问璟吧。”
洛清芷冷哼一声:“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
向潼:“那现在就只剩两人了。”
严齐随之拿过笔,进而圈注起。
几人看着,向潼道:“谢太傅,我们了解不深,还得阿芷帮忙,至于严齐圈起来的弘文馆……”
严齐:“我们要弄清当初弘文馆中到底有谁在,才能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继而解开这个谜团。”
洛清芷:“璟是不会告诉我们的,就算想说,现在也没办法了。”
严齐:“那就只能指望一个人了。”
洛清芷:“陆燊心思深重,他更不会说。”
严齐:“我说的不是陆燊。”
两人相视一眼,不言而喻,洛清芷笑道:“也不知道我哥走到哪了?”
严齐:“听你叫他哥,真别扭。”
“那我只唤你哥哥,可好?”
“少调戏我,宫远徵还躺着呢,你敢胡说八道,小心再有人污你不守妇道。”
“滚。”
林嵩:“哎哎哎,我们还在呢,收敛点。你们兄妹俩这又是打什么哑谜,怪恶心的!”
严齐调侃道:“往事而已,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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