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 > 大不列颠之影 > 第899章 谁是伦敦大学的旗手?我也不是谦虚

第899章 谁是伦敦大学的旗手?我也不是谦虚


《泰晤士报》1837年8月23日刊

    昨日,海德公园新建成的石造大门举行了隆重的启用仪式。这座面向贝斯沃特街的石门由伦敦市政府拨款修筑,以纪念我国新君维多利亚女王的登基,并经陛下恩准,正式命名为“维多利亚门”。

    上午十点前后,伦敦民众已络绎不绝地汇集到了海德公园四周,沿街商铺与民居全都自发悬挂国旗与彩带,现场气氛喜庆而有序。正午时分,女王陛下由白金汉宫乘坐御用马车抵达海德公园,随行人员包括首相墨尔本子爵、枢密院成员及王室随侍。

    这是女王陛下自六月登基以来,首次在室外公开场合亮相。据悉,女王陛下在近卫骑兵队列的护卫下,于门前驻足片刻,接受民众的欢呼致意。随后,女王陛下亲手转动象征性的金钥匙,宣告“维多利亚门”正式启用。人群高声欢呼,呼喊“女王万岁”的声浪一度盖过了乐队演奏的《天佑女王》。

    新建成的“维多利亚门”采用三拱门设计,以花岗岩为基底,铁铸门扇工艺精美,上方铭刻“V.R.”字样,象征新君治世的开端。这座新型拱门的修建既为伦敦西区增添了一处壮丽景观,也便利了贝斯沃特一带市民进出海德公园呼吸新鲜空气。

    ……

    伦敦的喧嚣尚未苏醒,清晨的海德公园在薄雾中显得格外寂静,草地上残留着晨间的露水,几缕清风从树梢穿过,卷起斑驳的叶影,拂过湖面,荡起一道道涟漪。

    几只灰白鸽子正懒洋洋地在石板路上踱步觅食,偶尔发出几句咕咕声。

    从贝斯沃特街望去,刚落成不久的维多利亚门在晨光中泛着淡金色的光泽,此刻的它不再是昨日万人瞩目的焦点,三道拱门静默伫立,陪伴着它的只有不远处铸铁长椅上坐着看报纸的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实际上亚瑟每天都会看报纸,他是伦敦市面上发行的所有报纸的忠实读者。

    在工作日,他几乎会把一整个上午的时间都腾出来,用于在报纸上寻觅有利于他或者不利于他的种种消息。

    而在休息日的时候,他还要耗费半天的时间进行总结。

    只不过,他今天的工作量显然要比平常大上不少。

    由于过去一个月里他主要待在巴黎,他在伦敦已经积攒了太多的信息没来得及检阅了。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莫过于舰队街对于宫廷消息的捕风捉影。

    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究竟是谁在对外放风,给维多利亚起了个“墨尔本夫人”的外号。

    不过万幸的是,这一则小插曲并没有对维多利亚的正面形象造成太大打击。

    除了“墨尔本夫人”以外,近一个月以来,英国的社会舆论对维多利亚依旧抱有十分积极的看法。

    而这种积极看法在汉诺威新王恩斯特一世宣布中止1833年汉诺威宪法以后,两国境遇的差别也使得英国民众对维多利亚的拥护变得愈发热烈了起来。

    当然了,维多利亚能够如此受欢迎,倒也不仅仅是因为她赶上了好时运,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她这些天来在出席各类活动的时候全都表现得体,即便有时候她的行为并不完全符合王室礼仪,也能够令人感觉她的态度十分亲民。

    其中最令亚瑟感到惊讶的是,那帮性格迥异的皇家学会成员居然对女王给出了一致好评。

    事情的起因,还得追溯到7月下旬。

    当时,皇家学会主席苏塞克斯公爵按照惯例,正式推荐皇家学会代表团向维多利亚女王陈述法典,并且得到维多利亚女王的恩准。而根据代表团成员亚当·塞吉维克先生回忆:“在接待苏塞克斯公爵时,女王陛下完全不顾宫中的规矩,似乎只记得对方是自己的叔叔。当苏塞克斯公爵按照礼节弯腰去吻女王的手时,女王立刻阻止了公爵的行为。接着,她搂着叔叔的脖子,并亲吻了他的脸。”

    虽然维多利亚这次没有遵守王室礼仪,但却让皇家学会的学者们倍感亲切,因为他们当中的不少人也有侄女,而女王所做的那些,看起来就像是他们的侄女也会做的事情。

    除此之外,各国的驻外公使对于新女王给予他们的礼遇也十分感激。

    因为每当白金汉宫安排来宾座次时,除了总是坐在女王左手边的首相墨尔本子爵位置不变以外,维多利亚总是会完全不顾其他国内贵族来宾的级别,而是给予外国大使特别优待,甚至就连美国公使安德鲁·斯蒂芬森先生也享受到了这个待遇。

    女王如此优待美国公使斯蒂芬森,倒也不怪斯蒂芬森夫人对此感激涕零,屡屡写信回美国,向她的家人和朋友们吹捧维多利亚女王,说她究竟是多么杰出的一位君主。

    当然了,好消息中难免也夹杂着部分坏消息。

    譬如上个月,保守党发言人威廉·克罗克就在保守党机关报《季刊评论》上刊发长文,抨击维多利亚女王身边围满了辉格党领导人的女性亲属。保守党党魁皮尔也接连批评称,女王受到了辉格党领袖墨尔本子爵的控制,并感叹女王如果继续对辉格党人偏听偏信,那么她的地位很快就会岌岌可危。

    并且由于保守党在本次大选中展现出的强劲势头,辉格党对于政敌的攻击也不敢像五年前那样等闲视之。

    内务大臣约翰·罗素勋爵甚至不得不写信安抚爱尔兰总督马尔格雷夫伯爵,告诉他,女王目前仍然支持辉格党的爱尔兰政策。

    而保守党显然也意识到了,现在他们想要在爱尔兰教会问题上逼迫辉格党让步的唯一阻碍,便是女王对于辉格党的支持。

    因此,将女王从辉格党人的暴政中“解救”出来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保守党当下最急迫的政治诉求。

    甚至于,也不知道究竟是保守党内的哪位人才,居然还编了首讽刺辉格党的童谣出来:

    “辉格党人不要脸地说:‘女王与我们同在,

    女王因为喜欢我们,所以就支持咱。’

    事情或许如此,但倘若有朝一日青睐不再,

    你们还有谁的马屁可拍?”

    众所周知,七八块糖、两三个便士,仅仅是这么一点儿甜头,就能让伦敦的顽童们连续唱着这首童谣沿着伦敦的主干道走上好几个小时。

    因此,不出所料的,没过几天时间,大半个伦敦都会唱这首歌了。

    而辉格党面对保守党的攻击,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同样祭出了看家本事。

    在上月末到本月初的大选期间,辉格党的选举代理人四处散发一则名为《对比》的漫画。

    漫画中并列了一组维多利亚女王和汉诺威国王欧内斯特·奥古斯塔斯的肖像画。在这组漫画中,维多利亚女王一副纯洁迷人的样子,而她的叔叔汉诺威国王恩斯特一世却是一副长着浓密花白头发、凶神恶煞的恶棍模样。

    保守党和辉格党,堂堂英国前二大的政党,居然一个从娃娃抓起培养舆情,一个靠下三滥的讽刺漫画搞影射拉踩。

    由此可见,威斯敏斯特宫的暗战其实并不比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手段光明正大到哪里去。

    不过相较于保守党和辉格党围绕爱尔兰教会展开的那点子烂事,亚瑟还是更关心某些他能插手的事情。

    譬如说,白金汉宫的音乐会。

    又或者说,《布鲁厄姆勋爵猛烈抨击》。

    不得不说,亚瑟近段时间一看见自己的几位恩师出现在报纸上就感觉头疼。

    他倒不是不能理解以布鲁厄姆勋爵为代表的激进自由派政见,毕竟当年在伦敦大学读书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要受到那些思想的熏陶。

    像是废除奴隶制、议会改革、限制王权、普及教育、宗教解放、同性关系合法化等等,这都是建立伦敦大学的激进自由派的核心诉求。

    因此,亚瑟也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改变布鲁厄姆勋爵的想法,毕竟这位前任大法官为了坚持政见都不惜被辉格党给边缘化了。

    甚至于,他连下院的激进派代表约瑟夫·休姆和本杰明·霍斯的想法都改变不了,这两位充其量不过是提出削减女王五万镑或者一万镑的年俸罢了。

    但布鲁厄姆勋爵呢?

    亚瑟这位亲的不能再亲的恩师,居然对法案全盘反对,并要求逐条修改《王室年俸草案》中对女王做出的经济安排。

    虽然亚瑟知道激进派的诉求肯定无法被两党主流接受,因此他们必定会在上下两院遭遇压倒性惨败。

    可即便如此,激进派如此上下蹿腾,在年金问题上为难女王,这难免会给维多利亚留下坏印象。

    亚瑟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布鲁厄姆勋爵在政治上自我毁灭。

    毕竟要是布鲁厄姆勋爵再失去政治影响力,那伦敦大学今后在政坛上究竟要靠谁来扛旗?

    总不能要靠他亚瑟·黑斯廷斯吧?

    身为事务官,亚瑟爵士可是必须严守政治中立的。

    当然,我说的是明面上的。

    一大早便陷入忧国忧民哀思的亚瑟爵士,轻轻叹了口气将报纸合上。

    鸽子们在他的脚边绕来绕去,试图从他的马靴边寻到些掉落的早餐残渣,然而最终只能失望地扑腾几下翅膀飞走了。

    他的眼睛望向湖面,然而视线却没有任何焦点。

    他不明白,为什么伦敦大学的校园里都在谈论着拿破仑被困滑铁卢,仿佛这威斯敏斯特宫对自由派决计是凶多吉少了。

    十年前,亚瑟从约克踏上征途,开始了第一次南下求学。那时候,杰里米·边沁先生、布鲁厄姆勋爵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1832年,虽然亚瑟中枪,倒在了伦敦塔下,但议会改革通过,边沁先生含笑九泉,也是一段佳话。

    然而,难道在短短十年之后,这里竟至于一变而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了吗?

    虽然亚瑟自恃可以凭借维多利亚的信任,在这场风波中安然无恙、稳坐阿尔卑斯山,但是身为伦敦大学的知名校友,他无法像某些隐退的议员那样装作事不关己。

    他很清楚,如果伦敦大学在政坛上失了靠山,真的就此被边缘化,那么那块以“无宗教限制”为骄傲的讲坛,也势必将在不久的将来被各种莫名其妙的法案和政府委员会钳制、瓦解。

    到时候别说什么宗教自由、有教无类,恐怕就连校务会议都要向坎特伯雷大主教请示口径了。

    但是,现在去让布鲁厄姆勋爵向王权低头,那也是不可能的。

    亚瑟心烦意乱的翻弄着报纸,琢磨着究竟还有没有破局的办法。

    忽然,他瞥见了《晨报》犄角旮旯里的一个小豆腐块。

    那是一篇标题极小、字排的极紧的短讯,夹在“殖民地来信”与“安提瓜岛发生热带风暴”之间,如果不仔细看,那里几乎要被印刷油墨模糊了。

    《下加拿大议会骚乱升级,反对党领袖路易-约瑟夫·帕皮诺再度召集集会》

    亚瑟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拿出揣在上衣兜里的放大镜,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

    蒙特利尔消息:本报记者援引《魁北克邮报》,下加拿大爱国者党领袖帕皮诺近日于圣丹尼斯地区召集大批民众举行游行抗议,要求在下加拿大建立责任政府。

    帕皮诺在集会中公开揭露了下加拿大副总督弗朗西斯·邦德·海德爵士在1836年竞选期间策划的政治暴力与舞弊事件,并猛烈抨击下加拿大托利党通过的无视“君主驾崩即解散议会”惯例的法案,强行延长自身任期。

    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位下加拿大政坛领袖还在集会中号召民众反对内务大臣约翰·罗素勋爵针对加拿大问题提出的《十项决议》。据信,本次集会中出现大量反英标语,部分年轻人大规模焚烧乔治四世肖像和英国国旗,并拒绝承担纳税义务。

    在这场合法性危机中,大西洋经济圈正面临着陷入全面衰退的窘境,其中以农民群体遭受的打击尤为深重。他们刚刚艰难熬过1836到1837年的大范围歉收,如今又面临商人追讨旧债的诉讼,这使得大量民众陷入赤贫境地。

    报道称,上加拿大与下加拿大海外省的改革派已经分别成立了激进的民主政治联盟。在下加拿大,爱国者党组织成立了“自由之子社”,而上加拿大则在爱国者党领袖威廉·麦肯齐的协助下,也组建了多伦多政治联盟。

    目前,下加拿大总督达拉莫伯爵尚未对局势公开表态,但据知情人士透露,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与殖民事务部近日已收到达拉莫伯爵的紧急来信,要求内阁给予其明确授权与军力配合,以防地方政府产生动摇。

    值得注意的是,有传言称,帕皮诺方面或已与美国共和分子秘密接洽。

    亚瑟的手指在那则豆腐块上停留了几秒,他自言自语道:“帕皮诺、麦肯齐、要求责任政府……还有军力授权……”

    说到这里,亚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隐隐发痛,或许是因为他联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了。

    这篇文章乍看上去好像只是又一次的殖民地暴动事件,寻常伦敦人可以把它可以用作今天茶余饭后的消遣。

    但是作为达拉莫伯爵的好学生,亚瑟从字里行间读出的潜台词可就复杂多了。

    因为他深刻的明白达拉莫伯爵的个性,在他印象中,这位自剑桥毕业后便一路直升的伯爵,是那种即使坐在火山口上也要选用干净墨水书写辞令的人。

    哪怕是1832年议会改革前夜,在伦敦出现暴动时,达拉莫伯爵也从未提过诸如“军事干预”这类的粗暴字眼。

    然而,现如今,这位贵气十足、习惯提笔斥责,却从很少沾染血腥的傲气贵族,居然向白厅发出了“请求军力配合”的要求?

    这只能说明,下加拿大的情况恐怕不是一般的不乐观,而达拉莫伯爵也是真的急了。

    他下意识地合上报纸,轻敲着自己膝盖,担忧着这位伦敦大学系第二大靠山的命运。

    但是,片刻之后,亚瑟突然又止住了敲击膝盖的动作。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道清明。

    或许……

    这起加拿大风波,正是伦敦大学这条船即将触礁前,出现在水面上的一根浮木?

    如果达拉莫伯爵能成功化解这场殖民地危机,不靠血腥镇压、不陷入政党泥潭,却又能稳住局面……

    那么,他便不再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上院议员,而是新帝国时代的调停者,是威斯敏斯特宫、唐宁街、白金汉宫三方都得感恩戴德、顶礼膜拜的天降伟人。

    倘若布鲁厄姆勋爵注定要倒下,那么,恐怕再没有比达拉莫伯爵更适合接住这面旗帜的人了……

    (本章完)


  (https://www.xxxqq.cc/10/10066/114327400.html)


1秒记住千千小说:www.xxxqq.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xxq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