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该走了

柳芸站在铺子门前，听着过往行人的议论。她的目光若有所思，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的边角。

“听说了吗？皇上这是在敲打太子呢。”

“可不是，让华公主一同监国，明显是不放心太子啊。”

“嘘，小声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柳芸轻轻摇头。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对她这样的平民百姓来说本该是遥不可及的事。可偏偏，她与这些纷争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十月初一这天，长安城笼罩在阴云密布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澜王即将入京的消息在城中悄然流传。御林军封锁了所有坊市，百姓们被勒令闭门不出。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巡逻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回走动。

柳芸正在屋内照看身体抱恙的少阳润。她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阿娘！阿娘！”四娘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小脸上写满了惊恐，“有个戴着可怕面具的女人在找阿珑叔！”

柳芸心头一紧，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熟睡的少阳润，快步走到前院。

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蒙面人站在门外。那人戴着狰狞的凶兽面具，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黑色的斗篷无风自动，更添几分诡异。

“你是何人？”柳芸沉声问道，同时暗中戒备。

“在下华云，特来拜访阿珑。”面具下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听不出男女。

柳芸眼神一凛。这名字倒过来不就是“云华”吗？看来是邱雅卿的人来了。她迅速打量对方，虽然对方刻意收敛，但那股凌厉的气息依然若隐若现。这绝非普通的武者。

“孩子们都回后院去。”柳芸吩咐道，同时眼神示意阿珑戒备。她能感觉到，这个自称华云的人虽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周身的气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待孩子们退下后，柳芸悄悄活动了下手腕。她知道房梁上藏着一把青龙刀，那是她多年来的心血。如果对方真有歹意，她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云华似乎察觉到了柳芸的戒备，她缓缓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夫人不必紧张，我此来只为完成家主交代的任务。”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藕粉色的包裹，恭敬地递上。“这是家主让我带来的见面礼，还望夫人笑纳。另外，想请阿珑帮个小忙，天黑前必定完璧归赵。”

柳芸接过包裹，手指轻轻摩挲着上等重缎的触感。布料细腻光滑，显然价值不菲。她小心地打开包裹，里面竟是一件精致的内衣。

这份“见面礼”来得蹊跷，显然另有深意。柳芸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是你家主的意思，那便请进吧。”柳芸侧身让开门口，“只是家中简陋，还望见谅。”

云华微微颔首，跟着柳芸走进院子。阿珑默默跟在后面，警惕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院子里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柳芸端来茶水，动作优雅地给云华倒上。“不知你要阿珑帮什么忙？”

云华没有动那杯茶，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这里面有详细的说明，请夫人过目。”

柳芸接过信笺，纸张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她仔细阅读着，眉头越皱越紧。良久，她将信笺折好，神色复杂地看向云华。

“这个忙，恐怕不好帮啊。”

“夫人，家主说您一定会答应的。”云华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柳芸轻叹一声，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后院的方向。她知道，自己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夫人，这是什么？”阿珑站在庭院中，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藕粉色布包，阳光透过院中的梧桐树洒落在他略显困惑的脸上。

柳芸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长刀，缓步走近。她接过布包，纤长的手指轻轻解开那绣着暗纹的丝带。“应该是内衣。”

包裹打开的瞬间，一抹清雅的天蓝色映入眼帘。这件内衣无海绵、无钢圈，却做工精良，每一针一线都透着不凡。柳芸的目光在那可调节的肩带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扬。

“见面礼送内衣？”她轻笑出声，指尖抚过那精致的黄铜搭扣，“这位皇后娘娘倒是别出心裁。”

阿珑站在一旁，眉头微蹙。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衬得他的表情愈发晦暗不明。“夫人觉得这礼物......”

“很用心。”柳芸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那三排精巧的黄铜卡扣上。这样的设计在这个时代实属罕见，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匠人的心思。她将内衣重新包好，转头对着不远处的云华说道：“记得天黑前把人安全送回来。”

云华恭敬地应下，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皇后娘娘这一手确实高明，一件看似普通的礼物，却暗含深意。既是示好，又不失身份，更重要的是，这份礼物本身就在传达一个信息——她已经将柳芸当做自己人看待。

庭院里的空气微微凝滞，连树影摇曳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去吧。”柳芸将长刀往肩上一搭，语气轻松地挥了挥手。阳光从刀刃上滑过，在地上投下一道冷冽的光芒。

阿珑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被云华拉着离开了院子。

镇北门上，蓝鸿和丌官默已经等候多时。城墙上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衬得两人的身影愈发挺拔。

城下，澜王率领的二百死士正在叫阵，他们的喊声震天，却始终无法撼动紧闭的城门。这些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死士，此刻却像困兽一般被关在城外。

丌官默手持诏书，站在城墙最高处。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澜王谋逆，勾结外敌，意图颠覆社稷......”一条条罪状宣读完毕，符生等燕都内应纷纷现身作证。

阿珑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些曾经共事的同僚一个个站出来指证澜王的罪行。他的心跳得很快，却又似乎很慢，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

箭如雨下，澜王的死士在顷刻间覆灭。鲜血染红了城下的土地，惨叫声此起彼伏。蓝鸿率领玄骑追击逃窜的澜王，一箭封喉。

那具被披风草草裹住的尸体躺在地上，阿珑站在城墙上，目光久久无法移开。那曾是他愿意为之赴死的主人，如今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风吹起披风的一角，露出澜王已经扭曲的面容。

“该走了。”云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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