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道府千户赵百霄
贾琮与红玉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缓步自那破败的山门之中走出，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晚风带着几分秋夜的凉意，轻轻拂动着少女那身火红色的衣袂，以及少年那月白色的道袍广袖。
“三爷。”
红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
“方才那位了凡大师，所传慧剑，着实是……精妙无比。”
少女的脸上，带着几分忐忑。
“待回去之后，奴婢便将其中的法门精要，尽数默写成册，呈与三爷。”
贾琮闻言，停下了脚步。
借着那清冷的月光，看了一眼身后那座早已隐于黑暗之中的千年古刹，又瞧了瞧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小丫鬟，那张因紧张而显得有些不安的俏脸。
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不必了。”
“老和尚方才也说了，此剑，非是杀伐之术，而是斩心魔、明心见性的护道之法。”
“你性子本就倔强，又修习了那般霸道的养剑之术，日后修行路上，怕是会比旁人，多出不少心魔之劫。”
“此剑，与你，正当是相配。”
“这，便是你的机缘。
安心收着便是。”
说罢，贾琮打开手中的湘妃竹骨折扇，“唰”的一声，轻轻摇了摇，转身便要离去。
心中，却是忍不住，暗自腹诽了一句。
“这老和尚，为了将自己那大佛寺，与白莲教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倒也真是……果断得很呐。”
……
秋声别苑，议事厅内。
贾琮安坐于上首的太师椅之上，手中端着一盏由晴雯刚刚奉上的雨前龙井。
其下首，三道身影，正躬身而立。
为首一人，正是那扬州府神霄道府千户，赵百霄。
只见此人年约三十有余，面容方正，剑眉星目，一身黑底银纹的道府官袍，穿在他那魁梧的身材之上，更显得气势沉凝，不怒自威。
贾琮的目光，自这位赵千户的身上，一扫而过。
“嗯？”
以法眼观之，只见赵百霄的头顶之上，竟是盘踞着一缕虽是稀薄，却又无比纯正的、寻常人绝难拥有的——皇族气运。
贾琮放下手中的茶杯，右手折扇，在那温润的左手掌心，不紧不慢地，轻轻敲击着。
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赵千户，气度不凡。”
“又姓赵。”
“莫非……是出身于天家？”
赵百霄闻言，那原本还躬着的身子，缓缓直起。
一张方正的脸上，无悲无喜，坦然回道：
“旁支末裔而已。”
“我大周开国至今，已有百年。
似属下这般的末流皇亲，散落于各地的，不知凡几。
真人不必当真。”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说来惭愧。”
“属下在加入道府之前，家道早已中落，几乎已沦落到，需要贱内沿街叫卖草鞋，方能糊口的地步了。”
“哦？那又是如何？”
贾琮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神霄道府，满打满算，成立不过三年。
你是如何，自一介落魄皇亲，一跃成为了这镇守一方的道府千户的？
赵百霄倒也坦荡，并未有半分隐瞒。
“真人有所不知。我道府之前身，乃是皇室为监察天下，特设的‘飞鱼锦衣’。”
“某家祖上，曾于其中，任一不大不小的百户之职。
只是到了家父那一辈，因无钱贿赂上官，便连这世袭的职位，都未能袭得。”
“说来，还要感谢真人。”
赵百霄对着贾琮，郑重一揖。
“自真人改组道府之后，不问出身，不论文武。
但凡是在原锦衣卫名册之上的同僚，只要有本事在身，不问出处，一律简拔！”
“属下不才，祖传的一身武艺，还算过得去。
于那几番府内大比之中，侥幸，皆拔得了头筹。”
“这才……这才蒙那‘文德县主’不弃，破格提拔，任命为这扬州繁华之地的千户，镇守一方。”
听到此处，贾琮缓缓地点了点头。
心中暗道：
“原来是宝钗提拔的人，倒也……算是个人物。”
他看着眼前这位虽出身皇族，却并未自怨自艾，反而能于逆境之中，凭借自身本事，抓住机会，一飞冲天的赵百霄，心中亦是多了几分欣赏。
“出身寒微，并非屈辱。”
贾琮的声音，温和了几分。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赵千户如此，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负少年之志了。”
一番话说得是恰到好处，既是安慰，亦是勉励。
赵百霄闻言，那双素来沉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发自内心的感激。
……
稍作寒暄之后，贾琮方才说起了正事。
只见他大袖一挥！
那六名早已被他废去了修为的白莲教匪首，便如同六只破麻袋般，被他随手扔在了大堂之前。
此前在佛陀掌印之下，还惊慌失措的几人，此刻倒是恢复了几分“高僧”的模样。
一个个皆是盘膝在地，双手合十，闭目垂眉，口中兀自不停地，诵念着那早已深入骨髓的白莲教谶言。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
“黄天将死，苍天将生！世界必一大变！”
他们竟是对身旁赵百霄等人的怒斥，不闻不问，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贾琮听得是一阵头疼，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句。
“就知道，这种被洗了脑的狂信徒，最是难搞。”
索性再不与这几个疯子废话，只是将那了凡禅师所赠的、写满了白莲教众名单的纸张，递给了赵百霄。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了。”
“我知你扬州府的人手，大多都已被环儿抽调，前去清剿那五通神淫祀了。”
他自袖中，取出一纸早已写好的调函，盖上自己的真人法印。
“你持我此令，可自行，于周边的金陵、姑苏两地分舵，抽调人手。”
“以你为主，将这张名单之上的所有人员，尽数捉拿归案！”
“若有反抗者……”
贾琮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就地格杀！”
赵百霄接过那两张分量沉甸甸的名单，只扫了一眼，那张方正的脸上，便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怎么？有困难？”
正在喝茶的贾琮，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挑了挑眉，淡淡问道。
赵百霄连忙低头，口称“不敢”，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
“真人……这白莲教，于山东、江南之地，经营了数百年，早已是盘根错节。
这名单之上，更有不少……不少是那地方上的达官显贵。”
“属下……属下只是这扬州一地的千户，若是跨州府拿人，怕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那白莲教的当代教主唐赛儿，与那副教主方腊，皆是威震一方的顶尖高手。属下……属下怕力有不逮，坏了真人的大事。”
贾琮闻言，却是笑了。
他注意到了，赵百霄在说这番话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难以抑制的……野心。
，眼前之人，并非是“怕”，而是在……向自己“要权”！
“也罢。”
贾琮心中暗道：
“既是个人物，那便……给他一个机会，又有何妨？”
“你尽管放手去做。”
“我已请动了高山龙族，不日，便会有两位大乘境界的龙族前辈，前来我道府，出任供奉客卿。
届时，自有他们，为你撑腰。”
“必要之时，”贾琮的目光，扫过那六个依旧在念经的匪首：
“我，亦会亲自出面。”
赵百霄闻言，大喜过望！
自家大人三年前在皇宫大内，连战两位至尊召集的兵、儒、道三家高手。
护着家人从容回府，此事尽管隐秘，但在赵姓皇族内部不是秘密。
若能得大人护持，此次行动当可高枕无忧矣。
“属下……领命！”
赵百霄对着贾琮，深深一揖及地，随即，再无半分迟疑，命人将那六名匪首押起，躬身退到门前。
这才转身，意气风发地，朝着千户所的方向，大步而去！
要想将这盘踞江南数百年的白莲教连根拔起，这手中的名单是一方面，这六个至少是香主级别的匪首，更是重中之重！
至于能不能，自他们口中，审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他赵百霄，对自己那些自锦衣卫诏狱之中，便已是传承了百年的老兄弟们的本事，有着绝对的信心！
“倒是个有章法的。”
待人走后，贾琮看着赵百霄那雷厉风行的背影，端起茶杯，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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