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船行三日，终于在江南水乡的码头靠岸。
青石板路被梅雨浸得发亮，两侧的白墙黛瓦间探出几枝粉红的荷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莲香。
墨清涟抱着桑葚踏上码头时，叶不凡正对着个卖花姑娘打听路。
“请问王家小姐的宅院怎么走？”
卖花姑娘指着巷子深处，“顺着石板路走到头，那座挂着‘藕香榭’匾额的就是，王小姐最爱在门口种荷花呢。”
桑葚靠在墨清涟怀里，指尖卷着他外袍的流苏：“我们找王小姐做什么？”
叶不凡挠了挠头，从袖袋里摸出个玉牌，是沈洁临走时塞给他的，上面刻着个“王”字。
“师父说，曾经他许诺王家一件事，只要我们拿着这玉来就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墨清涟的脚步顿了顿，“那不就是之前他让我们去清河之前做的委托吗？”
叶不凡点头应答，“是的。”
桑葚在墨清涟的怀里好奇的眨巴着眼睛，“那是什么事啊？”
叶不凡摸了摸下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能等到了以后好好问问。”
桑葚应付着点头，挣扎着想要从墨清涟的怀里下来，却被某人搂住。
桑葚伸手抵着他的胸口，“我自己能走的。”
墨清涟两耳不闻，自顾自地抱着。
桑葚盯着他一脸无所谓的神情，瞪大了眼睛，“我说真的，我没那么虚弱…”
墨清涟淡淡开口，“你脚上有伤。”
桑葚：“已经好了”
墨清涟又道，“你体弱。”
“也没那么弱…”桑葚嘟囔道。
一旁的叶不凡干咳两声，默默背着剑向前，远离两人。
“好像快到了，我去看看。”
墨清涟微微点头，“好。”
低头看着鼓着腮帮子气成仓鼠的桑葚，上手捏了捏她的脸，最后不情不愿地把她放在地上。
桑葚刚站稳，就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前走。
巷子尽头的宅院果然挂着“藕香榭”的匾额，两扇朱漆门虚掩着，门环上缠满了绿萝。
叶不凡刚要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探出头。
“是沈仙君的客人吗？我家小姐候着了。”
院内种满了荷花，九曲回廊绕着莲池蜿蜒，一个穿月白裙的女子正坐在亭中抚琴，指尖下的琴弦泛着淡淡的银光。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眉目清秀，眉间还有一点朱砂痣。
“墨公子，叶公子，桑姑娘。”女子起身行礼，声音像浸在水里的玉石，“小女子王凝，见过各位。”
墨清涟拉着桑葚走进小院，莲池的风拂过水面，吹起女子的裙角，露出腕上一串莲子手链。
墨清涟：“师父可有给你什么信物？”
王凝点头，取下手上的手链，“这个。”
“当初沈仙君路过此地帮我解决了那个麻烦，但是那时他说有些缘分机缘未到让我等十五年左右，便留下这个。”
“是什么麻烦？”墨清涟追问。
“关于一个婚约。”王凝的目光落在墨清涟身上，看着他俊俏的容颜竟一时入神，脸颊微微泛红。
桑葚从墨清涟漪身后探出脑袋，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向她：
“婚约？”
“嗯…”王凝听到她的声音微微回神，“儿时不懂事招惹了一个树妖，竟和他定下了一场人妖殊途的机缘…”
桑葚恍然，“哦~”
“所以你想取消？”
王凝点头，“没错，自古人妖相爱就是殊途，我只是一个平凡人，况且…”
“妖，是世间不可控的存在，我自然也害怕受到伤害。”
墨清涟闻言原本放松的手微微攥起，桑葚察觉到他的异常拽住他的手腕。
“妖也不都是害人的，也有的妖善良又可爱。”桑葚笑着说着话，眉眼还俏皮的望向墨清涟。
“嗯…”墨清涟松了手，脸上露出笑意，“桑桑说的对。”
王凝被桑葚的话逗笑，眉间朱砂痣在莲池波光里晃了晃，“桑姑娘说得是，是我狭隘了。”
她转头看向墨清涟，眼神里的羞涩褪去些，多了几分恳切，“沈仙君说，十五年后若我仍想解婚约，可寻他相助。”
墨清涟：“树妖在哪？”
“在屋后的老槐林里。”王凝往回廊深处指了指，“他虽是树妖但也不曾伤人…”
叶不凡在廊柱上敲了敲剑鞘：“既然没伤人，为何一定要解婚约？”
王凝的睫毛垂了垂：“我已有了心悦之人。况且这婚约本就是场误会，解了对谁都好。”
桑葚突然拉了拉墨清涟的袖子，小声道：
“我们去看看那树妖吧？”
墨清涟低头看她，眼底的笑意像清风一样明朗，“听你的。”
王凝领着他们穿过回廊，屋后果然有片老槐林，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枝叶间缠着淡紫色的藤蔓，开着细碎的花。
桑葚：“就是这棵树吗？”
王凝点头，“是的。”
桑葚凑过去瞧了瞧怎么都觉得这只是一棵普通的槐树，只是长得粗大了些。
“可是我觉得…”
“嘘——”
桑葚话语未毕，王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只是沉睡了，桑桑姑娘你还是快点过来，别惊扰了他好。”
桑葚立马收回手，跑回几人中间。
院里的风突然停了，缠在枝桠上的淡紫藤蔓轻轻晃了晃，细碎的花瓣簌簌落下，像谁在无声地叹息。
“他醒了。”王凝的声音压得极低。
她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攥紧了袖口，那里藏着一枚玉佩，是她心悦之人送的定情物。
墨清涟将桑葚往身后拉了拉，指尖抚上腰间的剑。
树影里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枯枝断裂，又像是骨头转动。紧接着，最粗的那棵老槐树的树干上，树皮缓缓裂开一道缝，露出双温润的眼睛。
“凝儿。”
树妖的声音从树缝里传出来，带着木头特有的沉钝，却不刺耳，“今年的荷花，开得比去年好。”
王凝的脸白了白，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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