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饿
云烁站在箭楼里面，清晰地看到朱棣气得坠下马来。
济南城是不会有危险，只不过铁铉这九族消消乐的游戏，现在也算是通关了。
长于谋国短于谋身，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不过在这年月的大多数人眼里，燕王是斗不过朝廷的。
毕竟在过去长达五千年的岁月里面，王爷造反成功上位的先例只有李世民一位。
谁也想不到，燕军能够最终攻陷金陵。朱棣面南背北，登顶九五之尊！
朱棣坠马昏迷之后，燕军便没了攻城的动作。甚至连民夫的遣散了很多，不再做那些无意义填平护城河的举动。
不过燕军也没有撤军，而是将济南城团团围住。期间平安多次率军前来解救，全都被燕军击退。
南军再度战死两万余人，战伤无数，可谓损失惨重。
平安这么能打，仍旧被打成这德行。其他的明军将领，更加不愿意与燕军作战。
济南城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局面！
这一围就是一个多月，六月济南的天跟下火差不多，躺着不动一会儿浑身便是一层臭汗。
云烁从水井里面打了一桶水倒进沐浴桶里面，在太阳地底下晒俩小时，便成了最好的洗澡水。
身子没进水里，说不出的舒坦。
幸亏济南城是泉城，全城泉眼无数。云烁的院子里就有一眼，总算吃水不算啥问题。
现在民夫们已经不太需要上城墙了，云烁三天才能轮到一班，还经常让老萧顶上去。
家里有的是粮食，谁愿意为了两块饼子去城墙上遭罪。
济南城的城墙现在已经要不得了！
护城河里面的尸体开始发臭，全城淘出来的大粪总不能堆在城里生蛆吧……只能从城墙上往下扔。
弄得城墙下面臭气熏天，苍蝇蛆虫乱飞乱爬。
别说攻城，在城墙下面站一会儿都算得上是好汉。
没人攻城，金汁也不需要煮了。毕竟煮金汁也是需要柴火的！
现在满济南城就没柴火，好多大户人家已经开始拆房子烧。小门小户的就惨了，门板门框都被拆了下来，眼瞅着过几天就要吃生米了。
事实上，有生米吃的人家已经不错了。
好多贫困人家，家里本就没多少存粮。围城一个月，许多人家里的米缸已经见了底。
大街上的米铺，早就关了门。
粮食这东西，早就是有价无市。现在即便拎着银子买，轻易也买不到一粒粮食。
出人意料之外，最先倒霉的是趵突泉里的鲤鱼。
这些年经常有信佛的人家，逢年过节的将鱼放进趵突泉里面放生。更有善心人，拿着一些米粮去喂这些放生的鱼儿。
济南人，习惯于不去打搅那些放生的鱼，至于吃那些鱼更是提都不能提。淘气的小孩子捞鱼玩，都会被家里大人训斥一顿。
趵突泉里面的鱼，由此个顶个长得肥肥大大，而且不怕人，见人也不会忙着游走，而是傻乎乎的向人讨食吃。
云烁去捞了一次，结果第二天再想去捞的时候。趵突泉里面的鱼连夜消失得一条不剩！
别说是鱼，连大明湖里的蝌蚪都被捞得一个不剩。
大明湖边站满了密密麻麻垂钓人群，老萧便是其中之一。开始还能有些收获，后来偶尔能钓上那么一条两条。
现在，连巴掌长的鱼都见不到一条。
甚至天上飞的蜻蜓，飞得低些都会被网抄搂下来。
济南人饿疯了，逮到什么吃什么。甚至有人挖老鼠洞，挖到刚刚出生的老鼠，连醋都不蘸几口便吞下了肚。
以前孩子玩弹弓打树上的鸟，会被家里老人呵斥。
现在打不到鸟的孩子，才会被家里老人呵斥。
云烁丝毫不担心这些事情，院子里有老萧种的菜。隔三岔五的，还能吃上一个鸡蛋解解馋。
事实上，云烁想得有些多。
当没有粮食的时候，柴火其实没啥用。想要煮饭没粮食，煮个蛋蛋……总不能用来自焚吧……！
云烁已经习惯于白天啃饼晚上吃饭的日子！
这年月，谁家敢在大白天煮饭。不用小偷光顾，街坊邻居借米也能把你家借穷了。
大多数时候，借其实就是个文明的说法。不文明的说法就是——抢！
曹保长家没人抢，他在贩卖柴火得了第一桶金之后，便听了云烁的将所有银子全都用来买了粮食。
虽然那时候粮价很惊人，但总算拿着银子还有的买。
不像现在，举着银子也买不到粮食。
现在济南城，除了官府衙门之外，基本上没人吃得饱。
又过了半个多月，街上已经开始出现饿殍。
那些人颧骨凸出眼睑深陷，一身袍子穿在身上直晃荡。
有一天晚上，老萧惊恐的从大明湖边上跑回来。他说，他看到有人在用刀子割死人身上的肉。
济南的气温下，死人腐烂的很快。当街面上尸臭弥漫的时候，官府开始介入了。
处理尸体的办法很简单，装到车上然后拉到城墙上扔下去。
反正，护城河里也有上万具尸体在腐烂。
虱子多了不咬，尸体多了不愁烂。
在济南人开始挨饿之后，娱乐业便空前发达起来。
条条街上都有半掩门儿的女人，拿着银子去这种女人家，会被人扔出来。
带着饼子又或者是一袋袋米的恩客，才是女人们的最爱。
云烁几次看到，老萧都会带着俩饼子鬼鬼祟祟的出门。说是去大明湖边钓鱼！
可从来没有见他带鱼回来过！
呃……也没见他带鱼竿出去，老萧说他已经掌握了徒手抓鱼的绝技。云烁踹了他一脚之后，也就只能捏鼻子认了。
男人嘛！被这种奢靡的社会风气带歪很正常，毕竟大环境不好。
进入到七月之后，情况更加恶劣起来。不但普通百姓家里断了炊，就连一些中等人家也断了焰火。
半掩门的不再局限于半老徐娘，就连一些小家碧玉也纷纷投身娱乐业。
在即将饿死与妇人贞洁之间，有人选择了饿死，也有人选择了……下海！
说不上谁伟大，也说不上谁龌龊。一声叹息之下，都是无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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