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阎王的邀请
市局法医中心，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化学试剂和一种无形的焦灼混合的味道。原本主要用于处理单一尸体的解剖室和实验室，此刻变成了应对全市范围潜在生化危机的临时前线分析中心。
“快！样本A的气相色谱-质谱联用分析结果出来了！”大宝顶着两个黑眼圈，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布满复杂峰谱图的报告，冲到主操作台前。林悦正和几名从省厅紧急抽调来的毒理专家一起，比对从不同泄漏点采集回来的气体样本数据。
操作台上，摆放着辰黎熙冒死带出来的那个陶瓷药瓶——“孟婆汤 - 高浓度 - 样本A”，以及几十份标注着不同地点编号的微量气体采集管。
“怎么样？和泄漏点气体成分一致吗？”林悦立刻问道，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核心成分一致！都是那种复合神经活性物质，包含强效致幻剂、记忆干扰素，以及之前命名的X-未知化合物！”大宝语速飞快地指着报告，“但是，泄漏点气体的浓度被刻意稀释了，大概只有样本A的百分之一到千分之一！而且，其中几种辅助成分的比例有细微差异！”
一名戴着厚眼镜的老毒理专家扶了扶眼镜，凝重地说：“浓度低，不代表无害。这种低剂量、大范围的暴露，更像是一种…群体性的心理威慑和初步测试。短时间内可能只会引起头晕、恶心、短暂的认知模糊或情绪波动，但如果长时间暴露，或者后续浓度增加，后果不堪设想。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确定这是否是‘孟婆汤’的完全体，或者…它只是某种更可怕物质的‘引子’。”
林悦脸色发白，她想起之前尸体胃内容物中检测到的、更稳定的“孟婆汤”改进型残留。“他们在用全城的人做一场巨大的…田野试验？”
“技术队那边有进展吗？池耀墨的笔记本电脑数据恢复得怎么样了？”她转向旁边一个负责通讯联络的年轻法医。
年轻法医摇了摇头：“硬盘物理损伤不大，但加密级别极高，而且有自毁陷阱。技术队的同事说，破解需要时间，至少还需要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现在每一分钟都无比宝贵。
林悦拿起内部电话，直接拨通了联合指挥部：“指挥中心，我是法医中心林悦。初步检测确认，市区泄漏的粉色气体与‘孟婆汤’成分类似，但为低浓度版本。其危害性待评估，建议立即通过所有公共媒体渠道，通知市民尽量留在室内，关闭空调和新风系统，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对，就像应对严重雾霾或沙尘暴一样…我们需要更多环境监测数据和临床病例报告来进行风险评估…”
…
联合指挥部，气氛比法医中心更加凝重。
大屏幕上，代表着气体泄漏点的红色标记，如同恶性的皮疹，星星点点地分布在临安市的地图上，主要集中在人口密集的交通枢纽、商业区和行政中心。虽然单个点的浓度不高，但架不住范围广，数量多！
警力被极大地分散了，既要维持秩序，安抚恐慌的民众，又要配合环保、疾控部门进行环境监测和污染源排查，还要追捕可能还在活动的“阎王殿”残党。
漆祎凯刚刚从铂尔曼酒店现场撤下来，连口水都没喝，就一头扎进了指挥部。他脸上还带着硝烟和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查清楚泄漏源了吗？”他声音沙哑地问。
“大部分都是利用城市地下管网系统、通风系统和预埋的微型气溶胶发生装置释放的。”一名负责现场协调的警官汇报，“装置都很隐蔽，有些甚至埋在绿化带或者广告牌后面。清除工作需要时间，而且我们怀疑还有未被发现的装置。”
“妈的，他们这是谋划了多久！”漆祎凯狠狠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漆队，马岩那边有消息吗？”周副局长走了过来，他换下了被撕破的警礼服，穿着一身作训服，眼神里除了后怕，更多的是坚毅和怒火。家人的遭遇，让他对“阎王殿”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漆祎凯点了点头：“他和第二突击队已经成功带着证据从B12出口突围，正在返回的路上。他确认了辰黎熙关于池耀墨的情报，也补充了一些关于‘阎王殿’内部结构和‘阎王’可能藏身区域的细节。‘阎罗正殿’…应该就在这片废弃化工厂区的地下最深处。”
他指向屏幕上那片被重点标注的、代表已探明地下结构边缘的模糊区域。
“我们现在兵力不足，强攻‘阎罗正殿’风险太大。”周副局长眉头紧锁，“而且，黎熙还在下面…”
话音未落，指挥中心的主通讯台，一个很少启用、标注为“最高优先级加密线路”的指示灯，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并发出了低沉的蜂鸣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技术员愣了一下，立刻操作：“是…是未知来源的强制视频通讯请求！信号源…无法追踪！加密方式…没见过！防火墙被绕过了！”
“接进来！”局长沉声下令，脸色严峻。在这个节骨眼上，能用这种方式找上门来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大屏幕一闪，跳出了一个画面。
背景是一间古朴、肃穆、如同古代官衙大堂般的房间，雕梁画栋，灯火通明。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雕刻着狰狞鬼怪图案的太师椅。
而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极其考究的、绣着暗金色龙纹的黑色唐装，脸上戴着一张造型古朴、非金非木、泛着幽暗光泽的“阎王”面具。面具的表情威严而慈悲，却又透着一股俯瞰众生的冰冷。
正是“阎王”！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阎王”的目光似乎透过屏幕，扫过指挥部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站在前方的周副局长和漆祎凯身上。他的声音透过变声器传来，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之前那些妖魔鬼怪的电子音截然不同。
“周副局长，漆队长，还有各位临安警界的同仁们，晚上好。”他甚至还打了个招呼，仿佛在进行一场友好的视频会议。
“少废话！你想干什么？！”周副局长厉声喝道。
“呵呵…”“阎王”轻笑一声，似乎毫不在意周副局长的态度，“外面的小小‘薄雾’，想必给各位添了些麻烦。不必担心，那只是…开胃小菜。为了让诸位，更能体会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他身体微微前倾，面具后的目光似乎更具压迫感：“我此次联系，只为一事。请转告辰黎熙顾问，我，在此诚挚地邀请他，前来‘阎罗正殿’一叙。”
果然是为了辰黎熙！
“你做梦！”漆祎凯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要急着拒绝，漆队长。”“阎王”的语气依旧平稳，“我知道，你们正在全力破解‘孟婆汤’的秘密，试图阻止所谓的‘审判日’。但你们可知，‘孟婆汤’为何存在？‘审判日’又为何必须来临？”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众人脸上的凝重，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污秽已深。法律沦为权贵的玩物，正义迟到甚至缺席。多少罪恶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多少冤屈沉入海底无声？你们警察，扪心自问，能铲除这世间所有的恶吗？能慰藉所有无辜的亡魂吗？”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扭曲的信念：“不能！你们被规则束缚，被程序拖累！但我不同！我建立了新的秩序！我执掌‘生死簿’，代天行罚！我用‘孟婆汤’洗去罪人的记忆和伪装，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中偿还罪孽！这才是真正的净化！这才是终极的正义！”
“歪理邪说！”局长怒斥道，“你以为你是谁？上帝吗？！”
“我不是上帝。”“阎王”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我只是一个…看够了人间不平，决心亲手拨乱反正的…执行者。而辰黎熙…”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他流淌着‘辰氏’的血脉。他的先祖，曾执掌刑狱，以严刑峻法著称，虽手段酷烈，却也维系了一方秩序。这份血脉里，天生就带着对‘秩序’和‘审判’的渴望！他本该继承这份祖业，与我一同，建立这地下的清明世界！而不是穿着那身可笑的警服，被那些虚伪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子承祖业？！所有人都被这番言论惊呆了。辰黎熙的身世，竟然还有这等渊源？
“辰黎熙是警察！他的职责是捍卫法律！”漆祎凯吼道。
“法律？”“阎王”嗤笑一声，“法律若能解决一切，我又何必出现？罢了，与你们争论这些，毫无意义。”
他重新靠回太师椅，做出了最后通牒：“我的邀请，有效期到明日黎明之前。如果辰黎熙不来…那么，弥漫在城市里的，将不再是这无害的‘薄雾’，而是真正能让人永堕幻境、乃至魂飞魄散的…‘忘川之水’。”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太师椅的扶手：“当然，如果他来了，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关于停止释放毒气，关于池耀墨的未来，甚至关于…那份能证明很多事情的‘源文件’。”
“记住，只他一人。”
话音落下，屏幕骤然变黑，通讯中断。
指挥部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阎王”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的疯狂，他的偏执，他那种将自己视为神祇的扭曲信念，让人不寒而栗。而他对于辰黎熙身世的揭露，更是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他是在攻心。”局长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沉重，“他在试图动摇黎熙的信念，也在离间我们。”
“但他说的毒气威胁…很可能是真的。”周副局长脸色难看，“我们赌不起。”
漆祎凯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让辰黎熙独自去那种龙潭虎穴？他一百个不愿意！但如果不…全城百姓都可能陷入巨大的危险！
“联系黎熙。”良久，漆祎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把情况…如实告诉他。如何选择…由他自己决定。”
…
地下深处，某个相对安全的临时藏身点。
辰黎熙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刚刚处理完手臂上被白无常匕首划出的浅浅伤口（幸好毒素不深，及时处理了）。他听着警务通里，漆祎凯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复述了“阎王”的视频邀请，以及那些关于他身世和全城威胁的话语。
周围幸存的几名B组队员，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通讯那头，漆祎凯说完后，也陷入了沉默，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辰黎熙低着头，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先祖…刑狱官…滥用私刑被处决…
原来辰家那所谓的“诅咒”，根源在这里。不是超自然的诅咒，而是一种流淌在血液里、关于权力、审判和暴力的历史印记。
“阎王”想利用这一点。想唤醒他血脉中可能存在的、对绝对“秩序”和“审判”的潜在认同。
真是…可笑。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动摇，只有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平静和坚定。
他对着警务通，清晰地说道：
“告诉他，我会去。”
“黎熙！”通讯里传来漆祎凯焦急的声音。
“老漆，听我说。”辰黎熙打断他，“这不是屈服，也不是被他蛊惑。这是我作为警察，目前唯一能做的、可能阻止更大灾难的选择。他想要见我，无非几种可能：拉拢、胁迫、或者…完成某种仪式。无论哪种，只要我进去了，就能为你们创造机会，从外部定位、突破，或者…至少搞清楚他所谓的‘忘川之水’到底是什么，藏在哪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而且，耀墨还在里面，那个控制他的‘源文件’也在里面。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去这一趟。”
“太危险了！他绝对不会遵守承诺！”
“我知道危险。”辰黎熙看着黑暗中隐约可见的、通往更深处的通道，“但有些路，明知道危险，也必须走下去。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说道：“帮我准备好通讯和定位装置，尽量隐蔽。如果我进去后失去联系…那就按最坏的打算，强攻。”
结束通讯，辰黎熙将警务通紧紧握在手中，望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深处。
阎罗正殿…
他要去赴这场地狱之约。
(https://www.xxxqq.cc/4848/4848187/11111048.html)
1秒记住千千小说：www.xxxqq.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xxq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