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宴会厅里的灯光已经恢复正常，但那片深红色的酒渍像一枚丑陋的勋章，牢牢钉在苏柔白色的纱裙上，也钉在了林晓棠的“罪证”上。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那些投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指责和看戏的兴奋。
苏柔眼圈泛红，手里还傻傻地抓着那个空杯子，嘴唇微微颤抖，看着厉星辰，又害怕地瞟一眼林晓棠，一副受尽委屈却又不敢吭声的小白兔模样。
厉星辰的脸色比刚才更冷了，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但确实盖在了苏柔瑟瑟发抖的肩膀上，挡住了部分酒渍。他的目光扫过林晓棠，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警告。
林晓棠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她张了张嘴，想辩解：“不是我……”
可这苍白的三个字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毫无说服力。灯光熄灭前是她主动靠近苏柔并且伸手去拿酒杯的，灯光熄灭后苏柔就被泼了酒，而她自己手里什么也没有——这不是她干的还能是谁？难道酒自己长腿跳过去了吗？
“林小姐，”厉星辰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清，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你个大头鬼！林晓棠在心里咆哮，脸上却还得努力维持着又气又恼、被冤枉了但百口莫辩（某种程度上倒是真的）的恶毒女配标准表情。她知道，按照剧本，她现在应该更加气急败坏地反驳，或者恶人先告状地指责苏柔自己不小心。
但她现在一点演戏的心情都没有了。那诡异的停电，还有这精准扣到头上的黑锅，都让她心里毛毛的。系统ZZ之前那断断续续的警告又在她脑子里回响起来。
“……规则……异常……”
难道指的就是这种“意外”？
就在这时，一位看起来像是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过来，在厉星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大概是汇报停电原因，似乎是线路某个节点跳闸，已经恢复。
厉星辰听完，没什么表示，只是对苏柔说：“先去楼上房间处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但比起对林晓棠的冰冷，总算多了点人味。
苏柔怯生生地点点头，在两个侍应生的陪同下，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宴会厅。那件昂贵的男士西装裹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娇小可怜，引得周围人看向林晓棠的目光更加不赞同。
一场闹剧似乎暂时落幕。音乐重新响起，侍者们端着新的酒水穿梭在宾客中，大家很有默契地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谈笑风生，只是偶尔瞥向林晓棠的眼神泄露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林晓棠觉得尴尬极了，脚趾头都能在原地抠出三室一厅。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鬼地方，但任务还没完成——她还得继续扮演恶毒女配，直到宴会结束或者找到下一个作死的机会。
她下意识地往人少的地方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知不觉，她退到了宴会厅一侧的展示区。这里放着几个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一些看起来就很贵的艺术品和古董，柔和的射灯打在它们身上，彰显着主人的品味和财力。
林晓棠心不在焉地靠在一个放着硕大青花瓷瓶的独立展柜旁，脑子里还在复盘刚才那起“泼酒悬案”。到底是谁干的？目的又是什么？单纯是为了陷害她？还是针对苏柔或者厉家？
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到身后有人经过。一个端着满满一托盘空酒杯的侍应生为了避开一位突然转身的宾客，下意识地侧身退了一步，手肘正好撞在了林晓棠的后背上。
“哎呀！”林晓棠被撞得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扑去。
而她面前，正是那个看起来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
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林晓棠惊恐地睁大眼睛，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抓挠，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自己。她的指尖甚至已经碰到了那冰冷光滑的瓷瓶表面……
完了！这要是撞碎了，把我卖了都赔不起！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碎这么贵的东西，还是厉家的东西，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厉星辰肯定会以为我是因为刚才泼酒不成，现在故意拿古董撒气！
电光火石之间，这些念头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在极度的惊恐和对天价赔偿的肉痛之下，她多年逛博物馆和看鉴宝节目残留的、半懂不懂的知识猛地冒了出来，变成了一句极其清晰、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内心咆哮：
“这花瓶一看就假！釉面贼光这么亮，青花发色浮得跟印上去似的，底足还干净得像上周刚出窑！哪个冤大头花真品的钱买这玩意儿啊？！撞碎它我还怕被碰瓷呢！”
就在她内心咆哮的同时，她的身体也因为极力想要稳住而爆发出一点力量，竟然在最后关头猛地一扭腰，硬生生避开了那个瓷瓶，只是肩膀重重地撞在了坚实的展柜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好歹……瓶子没事。
她扶着玻璃展柜，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心里还在后怕：“幸好幸好，没撞上……不然真是倒了大霉……”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她就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
刚才虽然音乐声不大，但周围还是有细碎的谈话声、脚步声、酒杯碰撞声。但此刻，以她为中心，方圆十几米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死一般的寂静。
她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然后，她对上了无数双写满了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的眼睛。
那些原本在低声交谈的宾客，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维持着各种奇怪的姿势，目光齐刷刷地钉在她的身上。刚才撞到她的那个侍应生，更是脸色煞白，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直勾勾地看着她。
就连几步之外，原本正和一个商业伙伴说话的厉星辰，也停下了动作。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深邃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影，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疑和……探究？
林晓棠被这诡异的场面搞得头皮发麻。
怎么了？都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还是因为我刚才差点撞碎花瓶的蠢样子太滑稽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撞得有点狼狈，没什么不对啊。
她试图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那个……不好意思，刚才没站稳，差点……”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极度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所有人的表情依旧凝固着，仿佛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仍然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林晓棠的心跳开始莫名加速，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一样缠上了她的脊椎。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样看着我？
我刚才……除了心里想想……难道……难道不小心把吐槽那个花瓶是假货的话……给……说……说出口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一样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瞬间血液冰凉，四肢僵硬。
她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看向周围那些依旧石化状态的众人。
完……了……
如果刚才那句吐槽真的被所有人听到了……
那就不只是社死那么简单了！！！
她当着所有宾客、甚至可能包括厉家自己人的面，大声嚷嚷他们家展示的“珍贵古董”是假货？！
这比打碎花瓶还要命一百倍啊！！！
死寂，还在持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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