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时间仿佛被胶水黏住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林晓棠的手还紧紧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惊恐地扫视着周围一张张石化般的面孔。她的大脑拼命回忆，试图确认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把那句要命的吐槽说出声。
没有吧？肯定没有！她明明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那种话怎么可能真的喊出来？除非她疯了！
可如果不是她说出来的，那这些人现在这副活见鬼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集体食物中毒出现幻觉了？
就在她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时候，寂静终于被第一个打破。
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那个秃顶王总，眨了眨他那双小眼睛，脸上肥肉抖动了一下，带着浓浓的困惑和不确定，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人，声音不大但清晰地嘟囔了一句：“刚……刚才你们听见什么没有？好像有个女声……说这花瓶……”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就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涟漪。
他旁边一位穿着紫色旗袍的富太太猛地回过神来，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林晓棠和那个青花瓷瓶之间来回扫射，声音尖细：“哎呦喂！可不是吗！我也好像听见了！说什么……贼光？发色浮？这……这说的是这个瓶子？”
“是啊是啊！”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起来，凑近那个展柜仔细打量，“听起来……像是行家点评？但这语气……”
“谁说的？谁在说话？”一个年轻点的女孩挽着同伴的胳膊，好奇又害怕地四处张望，寻找声源，“声音好像就是从这边传出来的啊？”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所有人的目光不再仅仅盯着林晓棠，而是变得茫然、困惑、相互询问，脸上都带着“我是不是幻听了”的自我怀疑。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确认。
“你也听到了？”
“是啊，听到了！”
“说的什么假货……”
“还说是上周出窑的？”
“我的天，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晓棠看着这诡异的场面，捂着嘴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心里的惊恐渐渐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所取代。
哈？幻听？集体幻听？还幻听的内容刚好就是我心里想的那个花瓶是假货？
这什么离谱的展开？厉家为了面子工程，难道还在宴会厅里放了什么能让人产生特定幻听的高科技设备不成？就为了防止有人质疑他们展品的真实性？
她看着那些平日里人模人样的富豪权贵们，此刻一个个如同懵懂的小学生一样面面相觑、疑神疑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看来不是她说漏嘴的，是这群人自己莫名其妙集体耳朵出问题了。
于是，她的吐槽之魂又开始不安分地蠢蠢欲动，内心OS再次刷屏：
“喂喂喂，回神了回神了！一个个都傻站着干嘛呢？没见过世面还是怎么着？不就是可能大概也许有人说了句大实话嘛，至于集体石化吗？反应也太迟钝了吧！”
“还有那个秃头王总，对，就是你，嘟囔什么嘟囔，就是你带头起哄！耳朵倒挺尖，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穿紫旗袍的那位阿姨，手帕快擦破皮了，收敛一下你那八卦之魂好吗？眼神瞟来瞟去的，当自己是侦探啊？”
“戴金丝眼镜的大叔，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凑那么近看，你看得懂吗你？是不是在琢磨‘贼光’是哪个牌子的抛光蜡？”
“还有那几个交头接耳的大小姐，别找了别找了，声源就在你们心里，是你们内心对假货的恐惧让你们产生了幻听！对，一定是这样！”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群人的反应迟钝和滑稽，一边暗自庆幸：幸好只是他们幻听，不是我脱口而出。这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混过去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全场最瞩目的中心——厉星辰。
他倒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他只是站在原地，眉头微蹙，那双深邃的眼睛不再看花瓶，也不再看其他人，而是……直直地看向她。
那眼神复杂极了。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厌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困惑、审视，以及一种几乎要穿透她身体的探究欲。他似乎也在努力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且下意识地将那个诡异的声音和眼前这个刚刚差点撞倒花瓶、此刻表情古怪（林晓棠自以为的庆幸和放松在他看来可能就是做贼心虚）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林晓棠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
“看什么看？”她在心里不服气地怼了回去，“没见过美女受惊啊？还是说你也在幻听里听到了我的声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嘴巴闭得紧紧的！”
为了掩饰心虚，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刚只是差点摔了一跤”的无辜表情，甚至还带着点恶人先告状的恼怒，对着那个撞到她的侍应生抱怨道：“你怎么走路的？！看着点啊！差点撞坏东西了知不知道！”
那侍应生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懵逼中，被她这么一吼，吓得一哆嗦，脸更白了，连连鞠躬道歉：“对、对不起林小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这边的动静稍微转移了一下大家的注意力。
但关于那声诡异“幻听”的讨论并没有停止，反而因为找不到源头而变得更加疑云重重。人们不再大声议论，而是压低了声音，眼神更加微妙地交流着。
就在这时，换了一身藕粉色小礼服的苏柔，在管家陪同下，重新回到了宴会厅。她眼睛还有点红红的，但妆容补过了，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她显然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下意识地走向厉星辰，小声问：“厉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大家怎么都……”
厉星辰收回盯在林晓棠身上的目光，看向苏柔，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一丝心不在焉：“没什么。”他似乎不想多解释。
苏柔“哦”了一声，乖巧地不再多问，但一双大眼睛也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林晓棠看着苏柔这副样子，又看看周围还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瞟她和花瓶一眼的众人，再感受一下厉星辰那若有若无再次飘过来的探究视线……
她忽然觉得，这场宴会她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太诡异了！太倒霉了！泼酒的黑锅还没摘清楚，又来了个集体幻听事件！再待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溜！必须赶紧溜！
她打定主意，也顾不上什么恶毒女配的人设和任务了，保命要紧！她拉了拉身上那件闪瞎眼的宝蓝色裙子，尽量自然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宴会厅侧门的方向挪去，心里盘算着找个借口提前离场。
“对，就说身体不舒服，头晕，想吐……反正刚才差点摔倒，这个理由很充分！”
她一边挪，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同时习惯性地继续吐槽：
“这鬼地方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个个都奇奇怪怪的。赶紧撤，回去我得好好问问ZZ，这世界是不是中病毒了，怎么剧情老是跑偏……”
她只顾着低头快走，祈祷没人注意到她开溜，因此完全错过了——在她身后，当她内心那句“这鬼地方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刚刚划过脑海时……
原本正在低声安抚苏柔的厉星辰，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然后，他猛地再次抬起头，锐利如箭的目光，精准地射向了那个正蹑手蹑脚、试图逃离现场的蓝色背影。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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