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新战场的号角

礼部尚书崔元捧着那份《大景官吏选拔任用暂行条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御书房。

殿外的冷风一吹，他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那份轻飘飘的纸张，在他手中却重如泰山。

这不是一份简单的政令，而是一封递向传承千年的士族门阀的战书。

祭天台的血腥刚刚散去，一场无声却更为凶险的战争，已然拉开了序幕。

“崔大人，留步！”

刚走到一处僻静的廊下，崔元便被几位同样在政变中明哲保身的老臣拦了下来。为首的户部侍郎焦急地问道：“崔大人，陛下紧急召见，所为何事？莫不是又要清算……”

崔元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份还带着墨香的《条例》，面无表情地递了过去。

几人凑上前，起初还带着几分审视。

“《大景官吏选拔任用暂行条例》？哼，故弄玄虚。”一位老臣不屑地撇了撇嘴。

“考试科目……基础算学？格物致知？简直荒唐！让未来的国之栋梁去学匠人之术，有辱斯文！”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继续向下，看到那白纸黑字写着的“凡大景子民，不问出身，不分贵贱，皆可报考”和“官员升迁，以‘政绩考核’为首要标准”等条款时，廊下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起初的嗤笑与不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那位户部侍郎才用一种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不问出身……政绩考核……”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总是养尊处优的脸上，此刻已是毫无血色。

“这……这是要将我等世代积累的家学、门生、人脉，一笔勾销啊！”

恐慌，如同最恶毒的瘟疫，在这京城残存的权力圈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扩散。

当晚，清河崔府，书房。

京城几大顶级门阀的家主，悄然聚集于此。

房间里没有点多余的灯火，幽暗的光线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映照得阴沉不定，气氛压抑如冰。

崔元将那份《条例》的内容公之于众，他没有半分激动，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诸位，都看明白了吧？”

“陛下与圣工王此举，意图非常明确。”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众人的心上，“他们要绕开我等士族，绕开经营百年的举荐与恩荫，直接从那些泥腿子中，选拔只忠于他们自己的‘技术官僚’。”

他环视着那一张张铁青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若让此法推行，不出十年，这朝堂之上，将再无我等的立锥之地！”

“欺人太甚！”博陵李氏的家主，一个脾气火爆的壮硕老者，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响，“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霍然起身，眼中满是狠戾：“明日，我等便联络门下所有门生故吏，上万言书，请陛下收回成命！再联合京中所有与我等有生意往来的商号，罢黜百工！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他那京城还转不转得动！”

“没错！”另一位家主附和道，“定要让那位圣工王知道，治国，不是靠他那些杀人的‘烟花’和奇技淫巧就行的！这天下，终究是我等读书人的天下！”

众人纷纷响应，一个针对新政的保守派联盟，在幽暗的烛火与浓稠的阴影中，迅速成型。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一间偏殿被临时改造成了灯火通明的工坊。

李澈正挽着袖子，满手油污，亲自指导几名从桃源县带来的核心工匠，组装着一台由无数齿轮和杠杆构成的、结构相对简单的木制手摇印刷机。

一盘盘由铅块制成的活字，在另一边被迅速地排列组合。

萧青鸾处理完一天的政务，带着一盅温热的参汤找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与皇宫的庄严肃穆格格不入的、充满了工业气息的火热景象。

“你呀，刚从刀光剑影里回来，又钻进这油污堆里。”她走上前，用丝帕心疼地擦去李澈脸颊上的一抹黑渍，美眸中满是担忧，“崔元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担心，他们会联合起来，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让整个朝廷都停摆。”

李澈却神秘一笑，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一张刚刚从那台简陋机器上印好的纸，递给了她。

萧青鸾疑惑地接过，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纸上印的正是那份《条例》的全文，但与她之前看过的手抄本截然不同。

上面的字迹不再是任何一种她熟悉的书法字体，而是一种方方正正、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奇特韵律的“宋体字”。

排版工整，字迹清晰，其效率与美观，远超手抄百倍。

“这是……”

“他们想用笔杆子当武器，那我们就得有自己的‘兵工厂’。”李澈指着那台还在调试的印刷机，又从一旁拿起一份写满了字的手稿，递给萧青鸾。

手稿的标题，赫然是——《何为国之栋梁？――告天下读书人书》。

“堵，不如疏。”李澈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光芒，“他们能联络的，是那些早已身居高位、脑满肠肥的既得利益者。而我们要争取的，是天下间成千上万被埋没、被压抑、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寒门士子！”

他看着萧青鸾那双由惊异转为璀璨的凤眸，一字一顿地说道：“明天一早，这份《条例》和这篇檄文，就会贴满京城的大街小巷，送进每一间住着穷酸秀才的客栈。这场仗，我们要换个打法。”

“话语权，不能只掌握在他们手里。从今天起，我们要让天下人都听到我们的声音。”

萧青鸾看着李澈眼中那足以照亮整个时代的光芒，心中所有的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信任与期待。

她知道，她的男人，又要用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方式，去狠狠地、彻底地，撼动这个世界了。

天牢，最深处的死囚牢房。

摄政王萧远楼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墙上，如同一个枯死的雕像。

两个狱卒在牢房外闲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圣工王要开‘恩科’，考什么算学、格物，不看出身，连咱们这种大头兵都能去考呢！”

“真的假的？那帮士族老爷们能答应？”

“答应？听说礼部尚书的府邸，昨晚几大家主密会了一夜，今天怕是就要有大动静了！”

黑暗中，萧远楼缓缓抬起头，那张早已失去血色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病态的笑容。他对着冰冷的墙壁，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崔元……李茂……你们这些老狐狸，现在知道着急了？”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期待混乱的、疯狂的兴奋。

“斗吧，斗得越凶越好……等你们两败俱伤时，就是本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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