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要账

拉斯维加斯，沙漠中拔地而起的海市蜃楼，夜晚比白昼更辉煌。

柯里昂家族旗下的“凯撒荣耀”赌场酒店，如同一位身披金甲的帝王，俯瞰着这片流淌着金钱与欲望的土地。

穹顶是仿罗马万神殿的壁画，璀璨的水晶吊灯将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如同神域，老虎机的叮当声、轮盘赌珠的滚动声、扑克牌的沙沙声，以及赌客们压抑的欢呼与叹息，交织成一首永不停歇的都市交响曲。

然而，在这片繁华之下，顶层的家族办公室里，空气却凝固得像冰。

文森特·柯里昂，这位柯里昂家族新一代的掌舵人，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僵硬。

他年轻，继承了家族标志性的深邃眼眸和坚毅下颌，但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掌控一切的锐利，只有一片沉重的阴霾。

他的指尖夹着一支古巴雪茄，烟雾袅袅，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确认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办公桌后，他的姑姑，康妮·柯里昂，一位年过半百却依旧精干的女人，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她的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面前摊开的是一份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文件。

“确认了，文森特。”

康妮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幽灵账户是维克托·李。还是他。”

“维克托·李······”

文森特缓缓转过身，这个名字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的记忆深处。

几年前，就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东方人，用九千万美金的下注，精准地狙击了柯里昂家族，让家族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也第一次让“维克托·李”这个名字进入了家族的黑名单。

那是一次警告，一个信号，但他们当时只以为是一次运气好的投机。

没想到，这一次，他带来了毁灭性的风暴。

东京，巨蛋体育馆。

迈克·泰森与詹姆斯·道格拉斯的世纪之战。

几乎全世界所有的赌场，赔率都疯狂地倾斜向不败的“铁人”泰森。

柯里昂家族也不例外，他们开出了道格拉斯1：42的惊人赔率，更多是作为一种吸引眼球的噱头，没人认为道格拉斯真的能赢。

除了那个“幽灵”。

在比赛开始前最后时刻，一个通过层层匿名代理、最终追溯到与维克托·李有关联的离岸账户，向“凯撒荣耀”的博彩系统，投下了五千万美金，押注道格拉斯胜。

五千万！

押注一个几乎注定要输的人！

当时，负责博彩业务的家族成员甚至为此庆祝，认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哪个疯了的有钱人来给柯里昂家族送钱。

然后，拳台上，泰森倒下了。

神话破灭。

拉斯维加斯所有的欢呼变成了死寂。

1：42的赔率。

五千万美金，像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爆炸当量是——二十一亿美金。

“二十一亿。”

文森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数字。

即使是柯里昂家族，掌控着拉斯维加斯核心地带的庞大产业，这个数字也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动摇根基。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现金流，是维持赌场帝国运转的血液。

一下子抽出这么多现金，足以让整个帝国陷入休克——柯里昂家族可谓是满地敌人，他们太擅长上来吸血，然后杀死柯里昂扑在上面吸血。

“我们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加上短期债券和部分可快速变现的资产，”

康妮的声音带着绝望，“最多只能凑出不到八亿。缺口太大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仿佛在嘲笑着室内的窘迫。

“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文森特像是在问康妮，又像是在问自己。

按照赌场规矩，巨额赢家通常会在短期内兑付。

但这个维克托，像在芝加哥长出了根一样。

二十天了，没有任何消息。

这笔巨额债务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柯里昂家族头顶，让他们寝食难安，却又无处发力。

“他在等，”

康妮目光锐利起来，“他在等我们最虚弱、最焦虑的时候。他在玩心理战，文森特。”

文森特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康妮。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照出他阴晴不定的脸。

“我们不能违约，”

他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凯撒荣耀’，柯里昂家族的信誉，是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立足的根本。一旦传出我们无法支付赌金的消息····”

他不敢想象那后果，那将是信任的崩塌，是竞争对手狂欢的开始，是家族势力衰退的序幕。

“银行呢？我们的‘朋友们’呢？”

文森特问道。

“我已经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一部分愿意提供短期拆借，但数额有限，而且利息高昂。更多的则在观望。”

康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二十一亿，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多人想知道我们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我们的实力。”

筹措资金的过程充满了屈辱和焦虑。

每一次通话，每一次会面，文森特和康妮都能从对方闪烁的眼神和谨慎的措辞中，感受到那份微妙的变化。

柯里昂家族，这个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如今似乎正被放在火上烤。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赌场规定的兑付最后时限只剩下十天。

绝望如同潮水，一点点淹没这间象征着权力的办公室。

“我们或许···可以和他谈谈，”

康妮提出了一个她极不愿考虑的建议，“分期付款。这是唯一能让我们喘息的方案。”

文森特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这等于向维克托示弱，承认柯里昂家族的财力无法一次性支付。

这本身就是一种信誉损伤。

但，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在兑付期限前十天的傍晚，当夕阳的余晖将沙漠染成血色时，那个等待已久的电话，终于来了。

电话是文森特亲自接的。

对方的声音内容却清晰无比：

“柯里昂先生。关于那笔二十一亿的赌资，明日正午，我会亲自前来‘凯撒荣耀’兑付。请做好准备。”

没有寒暄，没有商量，只有通知。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文森特握着话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看向康妮，缓缓吐出那个名字：“他来了。”

次日，拉斯维加斯大道阳光炽烈，但“凯撒荣耀”内部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赌场依旧营业，但核心区域的安保等级被提升至最高。

文森特和康妮坐在顶楼办公室，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正午十二点整。

一支由三十辆黑色凯迪拉克凯雷德组成的车队，无声地滑入“凯撒荣耀”的VIP通道。

车门打开，首先下来的是六名身着定制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壮汉。

他们是弗兰奇率领的安保团队，动作专业而迅捷，迅速控制了通道入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紧接着，一位身着干练阿玛尼套装，红发挽成一丝不苟发髻的女子下车，她手里提着一个厚重的公文包，眼神冷静——俄姐，维克托旗下财务公司的负责人，以精于计算和冷酷无情著称。

随后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的中年男子，吉米，维克托的法律顾问，他的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眼底却闪烁着法律条文般冰冷的光芒。

最后，在所有人的簇拥下，维克托才缓缓现身。

当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凯撒荣耀”金碧辉煌的大门时，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迎接他们的柯里昂家族高级成员呼吸一窒。

他没有多言，在弗兰奇团队的护卫下，径直走向通往顶层的专用电梯。

顶层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维克托走了进来，他的步伐从容不迫，仿佛不是来索取一笔足以颠覆一个家族的巨款，而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下午茶。

弗兰奇、俄姐、吉米紧随其后，如同忠诚的骑士。

“文森特·柯里昂先生，康妮·柯里昂女士，”

维克托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久等了。”

文森特站起身，努力维持着家族掌舵人的威严：“维克托·李先生，请坐。”

双方落座，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如同楚河汉界，划分出两个对立的阵营。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微小尘埃，也照亮了双方脸上微妙的表情。

没有过多的寒暄，吉米律师直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柯里昂先生，女士，这是关于账户XXX下注五千万美金，押注詹姆斯·道格拉斯获胜，应获赔付二十一亿美金的正式文件及兑付凭证。请贵方核实并完成支付流程。”

吉米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合同。

康妮接过文件，仔细翻阅，尽管早已知道结果，但亲眼看到那串天文数字，她的手依然有些颤抖。

她看向文森特，微微点头确认。

文森特深吸一口气，决定抛出他们商议已久的方案。

“维克托先生，”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二十一亿美金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资金。即使是柯里昂家族，短时间内筹集如此巨额的现金也面临巨大压力。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也为了确保交易的顺利进行，我们提议，是否可以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

比如，先支付五亿，剩余部分在三年内，连同合理的利息，分批付清？”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维克托身上。

维克托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看文森特，只是轻轻转动着左手小指上的一枚造型古朴的黑色戒指。

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

几秒钟的沉默，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文森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

一个字，像一块冰，砸在文森特和康妮的心上。

“我要求，”

维克托继续说道，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全额支付。现在。今天。”

俄姐适时地补充道：“我们可以提供多个离岸账户，贵方可以分笔转入。或者，直接开具银行本票也可以。但必须是全额，且立即生效。”

文森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维克托，你这是强人所难！你应该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

维克托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赌场开门做生意，就要有按规矩赔付的觉悟。还是说，‘凯撒荣耀’的招牌，柯里昂家族的信誉，不值这二十一亿？”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柯里昂家族最致命的软肋。

康妮试图缓和气氛：“维克托先生，我们并非想要违约，只是希望有一个缓冲的时间·····”

“缓冲？”

维克托终于将目光转向康妮，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康妮女士，我给过你们时间。

二十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但显然，你们并没有准备好承担这份风险。既然如此，何必开出那样的赔率？”

他的话语无情地揭开了柯里昂家族试图掩盖的伤疤。

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达成妥协。

维克托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二十一亿美金能顺利到手——或者说，不全是。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柯里昂家族“无能为力”。

会谈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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