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饿狼

京城，安远伯府。

与平西侯府后院那场不痛不痒的宅斗闹剧相比，这里的气氛，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书房内，上好的龙涎香也驱散不尽那股沉郁的戾气。

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背手立在窗前。他面容俊朗，眉眼间与谢沉渊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如果说谢沉渊是温润如玉的君子，那他，便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刃，锋芒毕露，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狠。

此人正是安远伯府的二公子，谢安泽。与长袖善舞、在朝堂上经营人脉的兄长谢沉渊不同，他负责的，是谢家所有见不得光的产业和勾当。

“砰！”

一只上好的汝窑茶杯，被他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谢安泽猛地转过身，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的黑衣属下。

那属下吓得头都不敢抬，声音都在发颤：“二……二公子，南郊……南郊那处废弃的安置所，被人……被人挖开了。”

“挖开了？”谢安泽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一步上前，一脚踹在那属下的心口上，“一群废物！那么隐蔽的地方，守着那么多人，怎么会让人给挖了？！”

属下被踹得口吐鲜血，却不敢呼痛，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跪好，惊恐地回道：“我们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对方手法干净利落，我们的人发现时，大坑已经被重新填上了，但……但是下面埋着的东西，肯定是被看到了！属下……属下在附近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从怀中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件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那是一枚小小的护腕铁片，样式普通，但在铁片的内侧，却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狼头图腾。

谢安泽一把夺过那枚铁片，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北境，苍狼卫……”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四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苍狼卫，是平西侯沈毅当年亲手操练的精锐亲兵，个个以一当十，悍不畏死。沈毅战死后，这支部队便被朝廷打散收编，但其核心成员，据说都已随沈之行回京。这个狼头图腾，正是苍狼卫独有的标志。

“沈之行！”

谢安泽几乎是咬碎了牙，才吐出这个名字。他怎么也想不通，沈之行那个病秧子，是如何找到那个地方的？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那里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他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中的惊惧与愤怒交织，让他如同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

南郊那片废墟之下，埋葬的可不仅仅是几百个矿工的白骨，更埋着一桩足以让整个谢家，乃至他们背后所有人都万劫不复的惊天秘密！

私采金矿，私铸劣币，豢养私兵……任何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当年，他们借着瘟疫的由头，将那批不听话、又可能泄露秘密的矿工集中处理，再一把火烧掉所有痕迹，自以为天衣无缝。谁能想到，十四年后，竟会被沈之行这个煞星给刨了出来！

“他都看到了什么？查到了多少？”谢安泽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嘶哑。

“不……不清楚。”属下战战兢兢地回答，“但坑挖得很深，最下面……最下面的矿石和尸骨，肯定都暴露了。”

“废物！全都是废物！”谢安—泽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这一次，他眼中已经迸射出疯狂的杀意，“立刻！马上！传我的命令，所有和南郊矿场有关的人，一个不留！所有账本、信件，全部销毁！做得干净点，就算把整座庄子都烧了，也绝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还有，去查！给我往死里查！我要知道沈之行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找到那里，一定是有什么人给了他线索！”

“是！属下遵命！”

“等等。”谢安泽叫住了准备退下的属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大哥。”

他的兄长谢沉渊，如今正在为入阁之事奔走，处在最关键的时期，绝不能被此事分心。更何况，谢安泽心里清楚，若是让那个凡事都喜欢谋定而后动的大哥知道自己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少不得又是一顿责骂。

他必须在事情彻底败露之前，将所有线索都掐断！

“还有，派人去一趟孟家，告诉孟怀安那个老狐狸，就说我们的一处粮仓走了水，让他最近安分一点，漕运上的生意，也都先停一停。”谢安泽补充道。

金矿是他们共同的命脉，如今出了事，孟家也别想置身事外。

“是！”属下领命，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谢安泽一人。

他颓然地坐倒在太师椅上，额头上满是冷汗。窗外的阳光明媚，他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沈之行……

这个名字，像一道催命符，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一直以为，沈之行不过是个靠着祖上荫庇、苟延残喘的病秧子，不足为惧。所以他敢纵容手下的人去给谢可权下毒，试图以此来挑拨平西侯府和南音公主的关系，给沈之行添堵。

可现在看来，他错得离谱。

那根本不是一头病虎，而是一头蛰伏了许久，一直在舔，舐伤口、等待时机的饿狼！

他忽然想起了前几日传遍京城的消息，沈之行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医女，当街折断了安远伯府旁支公子的手臂。当时他还嘲笑沈之行冲冠一怒为红颜，愚不可及。

可现在想来，那个医女……会不会就是那个该死的变数？

“来人！”谢安泽对着门外喊道。

“公子有何吩咐？”

“去给我查一个女人，平西侯府新纳的妾室，以前是个医女，名叫……燕云音。我要知道她的一切，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一切！尤其是，她和十四年前城西那家‘燕春堂’医馆，有没有关系！”谢安泽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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