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谢恒的婚约
宾客络绎而至。
赵尚书携夫人与赵华荣前来,以他们的身份被安置在了场中不上不下的位置。
赵尚书一见叶淮然,立刻脸上堆满近乎谄媚的笑容,快步上前寒暄,言语间极尽奉承巴结,却绝口不再提什么“英雄救美与“联姻”之事,显是彻底歇了那份攀附的心思。
赵华荣跟在父母身后,穿着一身娇嫩的水粉色锦缎袄裙,容貌清秀可人,她规规矩矩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便沉默地退到一旁,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盯着顾山月看。
原来这就是叶将军从乡下带回来的妻子?上次自家宴会时她病着,并未出席,只是事后听说席间冯家小姐对将军夫人不敬, 又听母亲说这人是个乡野村妇上不得台面,如今看来那些话不过是母亲拿捏不了人的泄愤之语,信不得半分。
眼前人明艳非常,眉梢弯得恰到好处,眼瞳像浸了春水的墨玉,鼻梁秀挺却不单薄,唇瓣是未点脂的粉,偏偏唇珠饱满,笑时微微上扬,连呼吸都似带着几分艳色。
这样拔尖的长相与挑不出错的仪态,她就往那儿一站,便自带风华吸引满园侧目,若是不说,谁能想到她出身乡野?
竟是如此人物,怪不得叶淮然看不上自己……她心中五味杂陈,一面是觉得自己输的不冤的些许宽慰;另一面则是比不上一个乡野村妇的愤懑自卑……
这就是命吗?眼前这人靠着长相嫁了好人就可以一步登天,而自己明明出身官宦,却要如同做贼一样,为了家族去探查其他绣房的手艺绝技,凭什么……这就是自己的命吗?
赵华荣咬紧嘴唇,暗自想着。
稍晚些,谢恒扶着一位仪态万方、面容慈和温婉的中年美妇款款而来,那便是谢夫人。
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色缂丝牡丹纹长裙,气质雍容的妇人立刻亲自迎上前,亲热地挽住谢夫人的手,未语先笑:“谢家姐姐,你可算到了,叫我好等!”
这妇人便是先靖安侯之妹,老侯爷的长女,招婿入府的安知微。
她容貌柔美温婉,只是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轻愁与怯懦,仿佛一株离了依托便无法存活的莬丝花。
一位身着侯爵常服、年约四十上下、面皮白净、留着修剪得宜的文士须的男子紧随其后,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与几位路过的阁老拱手寒暄,言谈举止看似温文儒雅,但那双总是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精光闪烁,透着商人般的算计与不易满足的野心。这便是安知微的赘婿,如今的靖安侯府实际掌权人孙长峰。
谢恒拱手见礼,礼数周全,抬头的瞬间目光却被十步以外的一个艳丽身影吸引了目光——正是顾山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恒亦不例外,只一眼便觉眼前亮得晃人。但他素来雅正端方,惊艳不过瞬息,便瞥见她发间梳的是已婚妇人的垂挂髻,钗环虽简,却明明白白透着“已作人妇”的身份。
他心中暗忖“失礼”,当即收回目光,歉然一笑,眼底那点因惊艳而起的波澜,已悄无声息敛得干净。
与谢恒的视线相遇时,顾山月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侧身躲避。却见谢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眼中掠过一丝纯粹的、对一位陌生美丽贵妇的礼貌性欣赏,随即温和地颔首致意,便极有修养地自然转开了视线,全程并无任何异常,显然并未认出她便是梭云坊那位常戴面纱的老板娘。
顾山月暗暗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处。
“你和他如此熟络?竟以为他能认得出你?”头顶响起叶淮然透着凉意的声音。
顾山月撇嘴,低声道:“那是我绣坊的老主顾了,万一呢。”
“若有这个万一,你这绣坊也就开到头了,”叶淮然冷哼一声:“所以你还是小心些,同你的老主顾离得远些。”
“谢恒哥哥!”
一道娇脆又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蛮横与娇纵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略显客套的气氛。
只见一个身着玫红色贡缎长裙、满头珠翠环绕的少女,如同最耀眼的蝴蝶般翩然而至,正是安知微与孙长峰之女,侯府如今的嫡长女安娇宁,她的父亲是赘婿,所以她的姓氏还是随了母亲,姓安。
她生得娇憨可人,眉眼像了母亲,柳叶眉精心描画,嘴唇饱满如樱桃,本是出色的容貌,却被眉宇间那股毫不掩饰的骄纵之气与眼中“万物皆应臣服于我”的傲慢破坏了几分美感。
她径直挤开旁人,冲到谢恒身边,伸手便要去拉他的胳膊。
“娇娇!不可无礼!”安知微连忙轻声斥责,声音却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嗔怪。
谢恒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避开了安娇宁的手,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疏离:“安小姐。”
安娇宁扑了个空,不满地跺了跺脚,镶着明珠的绣鞋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撅起嘴,目光不满地扫视场中,像是要找出是谁吸引了谢恒的注意力。
她的视线掠过顾山月时一顿,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评估,先是顾山月惯常在同性眼中看到的惊艳与嫉妒,而后化为一丝显而易见的轻蔑,仿佛在看什么不值一提的摆设,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便又快活地试图继续与谢恒搭话。
只这一面,顾山月就能确定眼前人是与冯尔葶一般无二的娇纵贵女,甚至可能比冯尔葶还恶劣,毕竟她的身份比冯尔葶更高,更受宠,更有权势。
顾山月摇摇头,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还是少接触的好。
席间丝竹声起,酒过三巡。
顾山月隐约听到邻座两位同样夫君出身乡野身份不高被安排在偏处落座的官夫人的窃窃私语:
“既然瞧不起咱们,还下帖子请什么,看看这座位分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可不是,既要摆勋贵世家的谱,又害怕皇上责怪他们分帮结派,不情不愿的请,切!我们还不稀罕来呢。”
顾山月耳听着频频点头,觉得几人简直是说到了自己心坎里,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了倾身子,继续听。
“可不是,他们还抖起来了,不过是祖上的功勋,你看如今还有个什么?”
“我倒是听说那先侯爷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若非病逝,靠着他,这靖安侯府必定还能尊荣百年,当年他在时,可是人人称赞的玉面郎君,文韬武略无所不通,朝堂之上也是进退有度,门客无数;娶的还是惊世大儒冯原嶂的独女,将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条,难得的是二人感情还好,先侯爷发誓绝不纳妾,只可惜啊……年纪轻轻三十几岁就那么去了,连冯氏也殉了情……”
“要我说,还不如纳妾好开枝散叶,听闻他们就一个女儿,还……病死了还是走丢了来着?也是因为这个才受了打击大病一场……若是还有旁的儿女,这偌大的侯府怎能落到外人手里?!”
几人一面说着一面白了一眼上首主位的孙长峰,继续蛐蛐。
“一个落魄举人,拼着不认祖宗入赘到了侯府,把主家险些熬成绝户?靠着男子身份执掌内外,我呸!什么东西,若说咱们出身不好我认,可咱们也是知廉耻的,不像那位,人模狗样的渣滓!忘了自己什么出身,还敢瞧不起咱们!?”这绿衣夫人明显是个脾气火爆的,不骂街已经是极为收敛了。
“可不是,那安知微也是个性子软的,侯府的姑奶奶就这么被人拿捏,这家如今都快姓孙了。”
“哎,都是命啊,要是先侯爷的那位小姐还在,这家业能落得到旁人手里?我听说那小姐本与谢家公子是指腹为婚的呢……”
“嘘!快别说了!如今这位娇娇小姐,可不就是等着这份婚约呢吗,如今的嫡出小姐可是人家。”
顾山月听着几人议论,只觉得手里少了一把瓜籽,虽只是只言片语,却已足够让她对这高门府邸内的复杂情势与过往秘辛窥知一二。
她不由得多看了谢恒一眼,见他温文尔雅地与旁人应对,却总与安娇宁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心下不禁为他生出几分惋惜。
这般人物,若真娶了安娇宁,日后怕是难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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