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声的试探

额头顶着冰凉的桌面，江姝颜试图用这种方式压下沉重的眩晕感。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她自己依旧闻不真切，却像一层无形的茧，将她紧紧包裹，与这个陌生的世界隔开。

回家。这个念头像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黑暗恐惧中摇曳。

她猛地直起身，抓过桌上那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和笔。笔尖在纸上划动，带着一丝决绝，仿佛写下文字，就能抓住一点现实的凭据。

【已知】

1.  香气能吸引人，效果明显（参考：房东）。好像对男性很有效。

2.  我自己闻不到。

3.  任务一（定居）完成。

笔尖顿住，傅隆生……这个名字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心口。她在那三个字上重重画了几个圈，力道几乎要戳破纸背。

【未知】

1.  傅隆生到底是谁？！（建筑老板？黑社会？必须查清楚！）

2.  对女人也有效吗？效果一样吗？

3.  尽快找到工作，赚钱，活下去……同时，观察。

“观察”两个字写得格外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惶恐。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刚刚写下的字迹。她抬手用力擦掉，却又有新的滚落下来。“为什么是我……”她低声啜泣，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第二个任务到底是什么……我好怕……放我回家好不好……”

她在心里一遍遍呼喊“神明”、  “守秘人”，甚至“系统”，回应她的只有死寂。这种被高高抛起，却不知何时落下的悬空感，几乎要将她逼疯。

第二天，眼睛还带着红肿的江姝颜，站在了离昌宁公寓不远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前。玻璃门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和强装镇定的眼神。

推门进去，铃铛“叮咚”一响。早班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店长，穿着制服，眼神精明干练，正麻利地清点着货物。

“你好，我看到外面贴了招聘启事。”江姝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女店长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惯常的审视，上下打量着她。“小时工？以前做过吗？”

“没有，但我可以学，能吃苦。”江姝颜垂下眼睫，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不确定那香气是否在起作用，又会如何起作用。

女店长没立刻回答，忽然，江姝颜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柔和了些许。

“行吧，看你样子挺老实的。”女店长的语气松动了，“我们这儿中班比较缺人，你要是愿意，可以先从中班试试，但是排班可能会掺杂早班……时薪就按标准的给，没问题吧？”

“没问题！谢谢店长！”江姝颜连忙道谢，心里却是一沉。起效了……这么明显吗？对方的态度转变快得让她心惊。

“叫我芳姐就行。”女店长——芳姐，甚至对她露出了一个算是和善的笑容，“晚上这边偶尔会有喝醉的，或者不太好惹的人，你自己机灵点，有事就按报警器。”

“好的，芳姐。”江姝颜点头，将这份“善意”默默记下。（对女性有效，表现为快速获得好感和信任？）

很快，她的猜测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一个穿着运动服、看起来像是刚下班的白领男性来买烟，在江姝颜结账时，眼神明显亮了起来，磨蹭着不肯走。

“那个……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他笑着搭讪，“住附近吗？”

江姝颜低着头，快速扫码、收钱、找零，动作刻意显得疏离。“不是，您的烟和找零，请拿好。”

对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她态度冷淡，只好摸了摸鼻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对青壮年男性有效，易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和搭讪。）

江姝颜暗暗吸了口气。这香气到底是什么原理？为什么芳姐只是变得更友善，而这个男人却表现出明显的兴趣？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笼统地归结为——这香气会放大别人对她的某种“好感”或“兴趣”，但具体是哪一种，似乎取决于对方本身。

这个认知让她背脊发凉。

接下来的几天，江姝颜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便利店的工作不算轻松，但规律的作息和微薄的收入，暂时稳住了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每一个接触的人。

面对带着孩子的妈妈或者和蔼的老人，她感觉对方只是更愿意对她微笑，结账时会多说一句“谢谢”。（对普通良善之人，效果微弱，仅增加亲和力？）

但有一次，一个穿着流里流气、眼神闪烁的年轻人在货架间徘徊了许久，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包装的商品。江姝颜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目光平静地看向他。那年轻人身体一僵，对上她的视线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竟默默地将东西放回了货架，低头快速离开了。（对潜在“恶念”者，效果强烈，能引发顺从？）

还有一次，两个明显喝了酒、嗓门很大的男人进来，言语间对夜班独自看店的她有些不干不净的调侃。江姝颜绷紧神经，准备随时按下报警器。然而，其中一个男人在凑近柜台买打火机时，话头突然顿住，盯着她看了几秒，语气莫名地收敛了许多，甚至还扯了同伴一下，两人嘀咕着很快走了。

这些差异让江姝颜困惑不已，也更加不安。这香气似乎不是在简单地散发“魅力”，它好像更有倾向性，但是具体倾向什么呢。这个模糊的结论，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抱着一枚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工作间隙，她曾状似无意地向芳姐或相熟的送货员打听“傅隆生”。

结果无一例外。芳姐面露不解，：“你的亲人吗？你来港城寻亲？”送货员则表示：“这个名字很普通，很大众，妹妹你不好找哦。”

唯一一次得到些许信息，是来自一个靠在店门口喝酒的醉醺醺的老头。他眯着眼，含混不清地嘟囔：“傅……傅老大啊……嘿，说了吓死你……现在嘛……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能早就扑街了”

零碎的信息拼凑不出全貌，却足以让江姝颜的心沉到谷底。傅隆生，一个隐匿的存在。但任务提示肯定不会有错，好歹现在任务一完成了，自己也可以不那么紧绷了。

这天晚上下班比平时稍晚了些。夜色浓重，昌宁公寓里路灯昏暗，树影幢幢。江姝颜裹紧外套，快步走向自己住的单元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接触不良，在她踩上去时，顽强地闪了几下才亮起昏黄的光。

她刚踏上台阶，一个身影就从楼上不疾不徐地下来。

江姝颜下意识抬头，心脏瞬间骤停！

是他！

虽然当天没有仔细观察，但是这个人的长发让自己留下了一点点印象，自己的大脑第一反应就是：他可能就是当天的人。

虽然他换下了那日在停车场看到的、带着些许悍气的装扮，现在只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长裤，但江姝颜绝不会认错——这个男人，是那天的一个！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四肢百骸。她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将脸埋进阴影里，加快脚步，与他擦肩而过。她能感觉到对方衣角带起的微弱气流，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不敢回头，不敢停留，用尽全身力气保持着看似正常的步频向上走，直到拐过楼梯角，将那可能落在背后的视线隔绝。

熙旺在与他交错而过的瞬间，脚步有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他停在原地，转过身，平静的目光落在那个仓惶逃离的背影上，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尽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好奇，没有惊艳。那眼神，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观察者，在评估一个突然闯入保护区的不明生物——无害，但存在本身，即是变数。

他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向下走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砰！”

房门在身后关上，反锁。江姝颜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脱力地滑坐在地，冷汗已经浸湿了内里的衣衫。

虽然没有言语，没有冲突，但这次短暂的、无声的照面，比之前房东那令人不适的热情，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而任务的下一步依旧渺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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