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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真心换命


流萤养伤的日子,沈清歌日日守在她床前。

她教她识药理,教她辨毒药,教她如何在这个世道,活得长久。

"小姐,"流萤不解,"您为何,要教我这些?"

"因为,"沈清歌一边煎药,一边道,"我需要你强起来。"

"只有你自己强了,才能护住你想护的人。"

"我想护的人,"流萤看着她的侧脸,"只有小姐。"

"那就为我,变强。"

伤好后,沈清歌开始教她剑法。

她没教《惊鸿十三式》,那是孤鸿的绝技,不能外传。

她教的是一套简单的防身剑法,只有十三式,每一式都是保命绝招。

"这套剑法,名叫'守心',"她道,"守的不是别人的心,是你自己的心。"

流萤学得认真,一招一式,都练得汗水淋漓。

沈清歌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那个在冷宫中,为了一口馊饭,与人厮打的自己。

那个在火海中,为了一丝生机,拼死挣扎的自己。

"流萤,"她忽然道,"你恨摄政王吗?"

流萤收剑,愣了愣:"不恨。"

"为何?"

"他给了我活命的机会,"流萤道,"虽只是暗卫,却让我衣食无忧。"

"可他也让你,过不上正常人的日子。"

"那又如何?"流萤笑了,"能遇到小姐,便是奴婢这辈子,最正常的日子。"

沈清歌心头一暖。

她想起前世,流萤为她而死,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小姐别怕,奴婢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您。"

今生,换她来保护这个傻丫头。

"流萤,"她轻声道,"从今日起,你不必自称奴婢。"

"小姐?"

"你不是奴婢,"沈清歌认真道,"你是沈清歌的,战友。"

她说着,将软剑"惊鸿"递给她:"此剑,暂借你防身。待你寻到属于自己的剑,再还我。"

流萤接过剑,眼泪又落了下来。

"小姐,"她声音哽咽,却坚定,"我这条命,是你的。"

"我不要你的命,"沈清歌笑了,"我要你的忠心。"

"忠心,"流萤跪下,双手举剑,"已在此。"

日子一天天过去,流萤的伤好得七七八八。

她每日除了跟着沈清歌学剑,还多了一项任务——跑腿。

不是跑沈清歌的腿,而是跑谢景行的。

那日,沈清歌正练字,忽然道:"流萤,去趟定北王府。"

"小姐要送什么?"

"送这个,"她将写好的纸条折成纸鹤,"交给世子。"

流萤接过,见纸条上写着:"秋闱将至,考生名单已出,其中有异。"

她心头一跳,却不多问,揣着纸鹤便出了门。

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为小姐和世子传信。

定北王府的门房认得她,听说是沈小姐的人,便直接引她去了书房。

谢景行正在看兵书,见她进来,挑眉:"你家小姐,让你来的?"

"是,"流萤呈上纸鹤,"小姐说,世子看了便知。"

谢景行打开纸条,只看了一眼,便笑了。

"你家小姐,"他道,"鼻子比狗还灵。"

流萤没接话,只是站着。

"回去告诉她,"谢景行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折好,递给流萤,"就说,这事我接了。"

流萤接过,福身便要走。

"等等,"谢景行唤住她,"你叫流萤?"

"是。"

"你家小姐,待你如何?"

流萤一愣,随即挺直了腰板:"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

"恩重如山?"谢景行笑了,"她教你剑法了?"

"世子如何知道?"

"你们练剑时,"他慢悠悠道,"我看见了。"

流萤心头大震。

她没想到,世子竟会亲自去别苑,暗中照看小姐。

"世子……"

"不必紧张,"谢景行摆摆手,"我没恶意。"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家小姐,是个不要命的。你替我看好她,别让她把自己玩死了。"

"作为交换,"他顿了顿,"你有什么难处,可来寻我。"

流萤心头一暖。

她能感觉到,世子这话,是发自真心。

"世子放心,"她郑重道,"奴婢的命是小姐的,必以死相护。"

"很好,"谢景行满意地点头,"去吧。"

流萤揣着回信,一路小跑回了别苑。

沈清歌正在等她,见她回来,便问:"世子怎么说?"

"世子说,"流萤喘着气,"这事他接了。"

"还有呢?"

"还有……"流萤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世子说,您是个不要命的,让奴婢看好您。"

沈清歌失笑。

那个男人,嘴上说得狠,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他还说,"流萤小心翼翼地道,"若奴婢有难处,可去寻他。"

"是吗?"沈清歌挑眉,"那你可有难处?"

"没有!"流萤急忙摇头,"奴婢好得很。"

"那就好,"沈清歌将回信展开,见上面只写着两个字:"在查。"

她笑了。

谢景行做事,向来如此,言简意赅,却从不落空。

"流萤,"她忽然道,"你觉得,世子如何?"

"世子?"流萤想了想,"世子对小姐,是真的好。"

"你怎知?"

"他看小姐的眼神,"流萤认真道,"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沈清歌自嘲,"我这副病秧子模样,也算珍宝?"

"算的,"流萤点头,"在奴婢心里,小姐就是珍宝。"

沈清歌心头一暖。

这丫头,嘴比蜜还甜。

三日后,定北王府送来一个锦盒。

凌霄亲自送来的,说是世子给沈小姐的"小玩意儿"。

沈清歌打开,见里面是一盒金疮药,药膏碧绿如玉,清香扑鼻。

药盒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她展开,见上面写着四个字:

"暗卫忠心,可留。"

字迹潇洒飘逸,正是谢景行的笔风。

沈清歌愣了愣,随即笑了。

这男人,连她收个暗卫,都要管上一管。

"流萤,"她唤道,"你瞧瞧,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流萤凑过来看了一眼,眼圈一红:"世子这是,认可奴婢了。"

"认可?"

"嗯,"流萤点头,"暗卫营有个规矩,只有主子认可,暗卫才算真正归心。世子这四个字,便是告诉奴婢,从此往后,奴婢只需忠心小姐,再不必理会其他。"

沈清歌心头微动。

她没想到,谢景行竟会如此细心。

他知流萤是摄政王暗卫,怕她心有芥蒂,便用这四个字,给她吃下定心丸。

"流萤,"她轻声道,"这四个字,你要收好。"

"是。"

流萤将纸条小心翼翼叠好,揣入怀中。

对她而言,这四个字,比任何赏赐都重。

因为这意味着,她被承认了。

被小姐承认,也被世子承认。

"小姐,"她忽然问,"您与世子,何时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光明正大?"沈清歌笑了,"待这江山,不再姓萧时。"

"那……还要多久?"

"不久了,"她望向窗外,目光悠远,"秋闱过后,便是终局。"

日子一天天过去,流萤的剑法愈发精进。

她本就是暗卫出身,底子好,又肯吃苦,进步神速。

沈清歌看着她的剑势,忽然道:"流萤,你可知,我为何要教你?"

"为何?"

"因为,"她收剑而立,"我需要一把刀,一把能替我杀人的刀。"

"而一把好刀,"她看着流萤的眼睛,"首先,要有自己的思想。"

流萤心头一震。

"小姐的意思是……"

"我要你,不是只会听话的暗卫,"沈清歌一字一句,"而是能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

"战友,"流萤重复这两个字,眼眶又红了,"奴婢……我可以吗?"

"可以,"沈清歌笑了,"你已经做到了。"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枚龙纹玉佩,递给流萤:"摸摸看。"

流萤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触到温润的玉质。

"世子说,"沈清歌轻声道,"这玉佩有两枚,一枚在他手中,一枚在我手中。"

"他说,这叫同生共死。"

流萤听得心头滚烫。

她虽是个暗卫,却也懂情。

世子对小姐,早已不是简单的合作。

那是情,是义,是生死相许。

"小姐,"她哽咽道,"奴婢愿做您与世子之间的,那双眼睛。"

"眼睛?"

"是,"流萤道,"替您看着他,也替他看着您。"

"让你们,都能安好。"

沈清歌笑了。

这丫头,倒是通透。

"好,"她点头,"那你便做这双眼睛。"

五月底,沈清歌带流萤去了一趟定北王府。

这是谢景行"邀请"的。

他说,王府的梅花开得早,让她去赏梅。

可沈清歌到的时候,才发现,哪有什么梅花,倒是满园的牡丹,开得正艳。

"世子,"她挑眉,"梅花呢?"

"骗你的,"谢景行笑得无赖,"不这么说,你怎么会来?"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打开看看。"

沈清歌打开,见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印章,印章上刻着一个"景"字。

"这是……"

"定北王府的暗印,"他道,"凭此印,可调我王府暗卫。"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一旁的流萤倒吸一口凉气。

定北王府的暗卫,是北疆最精锐的力量,共计三百人,个个能以一当十。

世子将此印交给小姐,等于将自己的底牌,全盘托出。

"世子这是何意?"沈清歌没接。

"没什么意思,"谢景行道,"只是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股力量。"

"秋闱将至,"他顿了顿,"京城会乱。"

"乱?"

"是,"他看着她,"有人会狗急跳墙,有人会釜底抽薪,有人会……"

他没说完,但沈清歌懂了。

有人会,对她下手。

"世子,"她轻声道,"你可知,你这样做,等于将王府的命运,与我绑在了一起?"

"我知道,"他答得坦荡,"可我愿意。"

他说着,将印章塞入她手中:"拿着,别让我担心。"

沈清歌握着那枚印章,只觉得滚烫。

这烫,从手心,一路烫到心底。

"谢景行,"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我沈清歌,何德何能?"

"你不必有德,也不必能,"他笑了,"你只需要,活着。"

"好好的,活着。"

他说完,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花丛中。

沈清歌独自站在牡丹园里,看着满园锦绣,忽然觉得,这京城的风云,不再那么冷了。

"小姐,"流萤小声道,"世子对您,是真的好。"

"是啊,"沈清歌喃喃道,"好得……让人害怕。"

"怕什么?"

"怕习惯了,"她握紧印章,"就再也戒不掉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鹰啼。

一只黑鹰落在园中的假山上,脚上绑着竹筒。

流萤取下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脸色微变。

"小姐,"她低声道,"秋闱舞弊案的证据,孤鸿先生送来了。"

沈清歌接过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八个字:

"证据确凿,可收网了。"

她看着那八个字,又看了看手中的"景"字印章,忽然笑了。

"流萤,"她轻声道,"去告诉世子。"

"就说,"她顿了顿,"这盘棋,该收官了。"

"好。"

流萤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小姐,您不怕吗?"

"怕什么?"

"怕这局棋,"流萤道,"下到最后,连自己都赔进去。"

"怕,"沈清歌坦然,"可我更怕,到不了最后。"

她说着,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

而在这片宁静之下,是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走吧,"她转身,"去收网。"

"收了这网,"她喃喃自语,"便能与他,并肩看山河了。"

流萤看着她,忽然懂了。

小姐不是不怕,不是不爱。

她只是,不敢爱。

因为这份爱,太重,重得她怕一旦承认,便再也放不下。

可如今,她似乎已经,放不下了。

"小姐,"流萤笑了,"奴婢陪着您。"

"一起,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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