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衣惊变
五月初五,端阳节。
京城的空气里弥漫着雄黄与艾草的气味,家家户户门前挂着菖蒲,孩童们系着五彩绳在街上追逐嬉戏,一派太平景象。
可沈清歌知道,这太平不过是表象。
柳家倒了,柳姨娘疯了,沈清月被禁足了,三皇子被贬幽州了。桩桩件件,看似尘埃落定,实则暗流更凶。
她今日出城,去青云观上香。
明面上,是为母亲祈福;实际上,是去取孤鸿送来的密信——关于秋闱舞弊案的证据。
"小姐,"流萤掀开马车帘子,"出城了。"
"嗯。"沈清歌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龙纹玉佩。
自从松风阁那晚,谢景行将另一枚玉佩也给了她,这玉佩她便从未离身。
它不仅是护身符,更是她与谢景行之间,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
马车驶上官道,两旁是茂密的树林。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风一吹,便如鬼魅摇曳。
"流萤,"沈清歌忽然开口,"今日怕是不太平。"
"小姐放心,"流萤笑道,"有奴婢在呢。"
她话音刚落,数道破空声便从林中传来。
利箭如雨,直奔马车!
车夫惨叫一声,中箭倒地。马匹受惊,嘶鸣着狂奔,车厢剧烈摇晃。
"小姐!"流萤脸色大变,一把将沈清歌护在身后。
更多箭矢射来,流萤徒手去挡,竟将箭矢一一拨落。她的动作极快,快得像一道残影,哪里还有平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鬟模样?
沈清歌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沉。
她早知流萤不简单,却没想到,她的武功,竟高到这种地步。
"流萤,"她轻声道,"你藏得真深。"
流萤身子一僵,却没回头:"小姐,先渡过眼前这关再说。"
她说着,一脚踹开车门,拉着沈清歌飞身而出。
马车外,是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沈清歌,"为首的人声音嘶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是吗?"沈清歌冷笑,"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话音未落,流萤便已出手。
她手中无剑,只有一根银簪,可那银簪在她手中,竟如灵蛇吐信,招招致命。
刺客们显然没料到一个小丫鬟有如此身手,一时间竟被她逼退数步。
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且都是死士,招招不要命。流萤虽强,却也要护着沈清歌,渐渐落于下风。
一支箭矢趁她不备,直奔沈清歌咽喉!
"小姐!"流萤想也不想,飞身扑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那一箭。
箭矢穿透她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沈清歌瞳孔骤缩:"流萤!"
"小姐……快走!"流萤咬牙,拔下箭矢,反手一掷,正中一名刺客眉心。
可她的动作,也因此缓了一瞬。
另一名刺客抓住机会,一刀劈向她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沈清歌动了。
她袖中滑出一柄软剑,剑光如水,瞬间削断了那刺客的手腕。
"《惊鸿十三式》!"为首刺客惊呼,"你是孤鸿的徒弟?"
"知道得太多,"沈清歌眼神冰冷,"会死。"
她剑势一转,流风回雪,惊鸿照影,两式合一,瞬间将那刺客斩于剑下。
其余刺客见状,竟不退反进,齐齐扑上。
沈清歌护着受伤的流萤,且战且退。
就在此时,林中传来一声清越的口哨。
援军到了。
凌霄带着一队玄甲士兵,如神兵天降,瞬间将刺客包围。
"沈小姐,"凌霄拱手,"世子命属下前来接应。"
"他倒是料事如神,"沈清歌冷笑,"回去替我谢他。"
她说着,抱起重伤的流萤,上了凌霄带来的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留下一地被制服的刺客。
凌霄走到为首刺客面前,扯下他的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他冷笑,"三皇子府的死士。"
那人咬破口中毒囊,瞬间气绝。
凌霄也不在意,只是吩咐:"将尸体带回去,交给世子。"
"是。"
别苑中,沈清歌亲自为流萤处理伤口。
箭矢穿透肩胛,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流萤却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沈清歌熟练的动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姐,"她颤声道,"您不问我吗?"
"问你什么?"沈清歌没抬头,"问你为何会用剑?还是问你,到底是谁的人?"
流萤身子一僵。
"我若猜得不错,"沈清歌剪开她的衣衫,清洗伤口,"你是摄政王的人。"
流萤瞳孔骤缩。
"小姐……您怎么知道?"
"你武功虽高,却藏得极好,"沈清歌淡淡道,"能训练出这种身手的,只有皇家暗卫。而皇家暗卫中,能安插到相府的,只有摄政王。"
她说着,抬头看她:"我说的对吗?"
流萤泪如雨下:"小姐,我……"
"不必解释,"沈清歌打断她,"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害过我?"
"没有!"流萤激动得伤口崩裂,"我从未想过害小姐!"
"那便够了。"
沈清歌低下头,继续为她包扎。
流萤却坐不住了:"小姐,您……不怪我?"
"怪你什么?"沈清歌反问,"怪你瞒我?还是怪你今日,为我挡箭?"
"我……"
"流萤,"沈清歌包扎完毕,抬眸看她,"我不管你从前是谁的人,从今日起,你只是我的人。"
"只要你忠心,我便信你。"
她说得平静,却字字千钧。
流萤愣了愣,随即嚎啕大哭。
她哭这些年的隐忍,哭身份被揭开的恐惧,哭沈清歌的宽容。
更哭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值得她用命去护的主子。
"小姐,"她哭道,"我本是摄政王安排在相府的暗卫,奉命监视沈相动向。"
"可这些年,我看着您被病痛折磨,看着您被柳姨娘欺压,看着您一次次死里逃生……"
"我、我心疼您。"
"摄政王死后,暗卫营解散,我本可离开。但我不愿,我想留在您身边,护着您。"
"我自知身份卑贱,不配伺候小姐。可您……您从未将我当下人看。"
"您为我挡过嬷嬷的责骂,为我争取过月银,为我……"
她哭得说不下去。
沈清歌静静听着,等她哭完,才递上一杯温水。
"喝口水,缓缓。"
流萤接过,喝了一口,情绪稍稍平复。
"小姐,"她哽咽道,"您真的不怪我?"
"不怪,"沈清歌摇头,"我反而要谢你。"
"谢我?"
"谢你今日,为我挡箭,"她轻声道,"也谢你,这些年的陪伴。"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枚龙纹玉佩,放在流萤掌心。
"这是……"
"定北王府的免死金牌,"沈清歌笑道,"如今,我把它给你。"
"小姐!这太贵重!"
"不贵,"沈清歌按住她的手,"你的命,比这贵重。"
流萤泪如雨下,跪倒在地:"小姐!奴婢何德何能……"
"你有的,"沈清歌扶起她,"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暗卫,不再是奴婢。"
"你是我沈清歌的,亲人。"
流萤养伤期间,沈清歌日日守在她床前。
她教她识药理,教她辨毒药,教她如何在这个世道,活得长久。
"小姐,"流萤不解,"您为何,要教我这些?"
"因为,"沈清歌一边煎药,一边道,"我需要你强起来。"
"只有你自己强了,才能护住你想护的人。"
"我想护的人,"流萤看着她的侧脸,"只有小姐。"
"那就为我,变强。"
伤好后,沈清歌开始教她剑法。
她没教《惊鸿十三式》,那是孤鸿的绝技,不能外传。
她教的是一套简单的防身剑法,只有十三式,每一式都是保命绝招。
"这套剑法,名叫'守心',"她道,"守的不是别人的心,是你自己的心。"
流萤学得认真,一招一式,都练得汗水淋漓。
沈清歌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那个在冷宫中,为了一口馊饭,与人厮打的自己。
那个在火海中,为了一丝生机,拼死挣扎的自己。
"流萤,"她忽然道,"你恨摄政王吗?"
流萤收剑,愣了愣:"不恨。"
"为何?"
"他给了我活命的机会,"流萤道,"虽只是暗卫,却让我衣食无忧。"
"可他也让你,过不上正常人的日子。"
"那又如何?"流萤笑了,"能遇到小姐,便是奴婢这辈子,最正常的日子。"
沈清歌心头一暖。
她想起前世,流萤为她而死,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小姐别怕,奴婢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您。"
今生,换她来保护这个傻丫头。
"流萤,"她轻声道,"从今日起,你不必自称奴婢。"
"小姐?"
"你不是奴婢,"沈清歌认真道,"你是沈清歌的,战友。"
她说着,将软剑"惊鸿"递给她:"此剑,暂借你防身。待你寻到属于自己的剑,再还我。"
流萤接过剑,眼泪又落了下来。
"小姐,"她声音哽咽,却坚定,"我这条命,是你的。"
"我不要你的命,"沈清歌笑了,"我要你的忠心。"
"忠心,"流萤跪下,双手举剑,"已在此。"
当夜,沈清歌在别苑后山练剑。
剑光如水,惊鸿照影。
流萤在旁看着,眼中满是崇拜。
"小姐,"她忽然道,"您与世子……"
"如何?"沈清歌收剑,气息微喘。
"世子对您,是真的好。"
"你怎知?"
"他派人护着您,又送药,又送玉佩,"流萤掰着指头数,"连我这个暗卫,他都说'忠心可留'。"
"他连你都知道?"沈清歌挑眉。
"岂止知道,"流萤挠头,"他还让我,替他看着您。"
"看着我?"
"他说,"流萤模仿谢景行的语气,"你家小姐是个不要命的,你替我看着她,别让她把自己玩死了。"
沈清歌失笑。
那个男人,嘴上说得狠,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小姐,"流萤小心翼翼地问,"您……喜欢世子吗?"
沈清歌没答,只是抬头看向夜空。
夜空如墨,星子璀璨。
她想起谢景行那双桃花眼,想起他说"同生共死"时的认真,想起他打翻茶盏的失态,想起他送来的每一盒药。
"喜欢?"她喃喃自语,"或许吧。"
"只是,"她垂眸,"这份喜欢,太奢侈。"
她重生而来,身负血仇,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她不敢喜欢,也不能喜欢。
"小姐,"流萤轻声道,"若有一日,仇报了,您想做什么?"
"做什么?"沈清歌笑了笑,"或许,会去北疆看看。"
"看雪?"
"看人,"她转身,走进夜色,"看那个,说要与我同生共死的人。"
流萤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懂了。
小姐对世子,不是不喜欢。
只是不敢喜欢。
因为这份情太重,重得她怕一旦接受,便再也放不下了。
"小姐,"她喃喃道,"我会陪着你。"
"陪着您,报仇,"她握紧手中软剑,"也陪着您,走到最后。"
"走到,能与世子并肩的那一日。"
夜风吹过,松涛阵阵。
别苑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而那个关于暗卫与主子的故事,也终于在这一夜,变成了关于忠诚与守护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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