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匠人供出神机弩，暗夜静待接货人

老工匠瑟瑟发抖，嘴唇哆嗦着，却死死闭紧，不肯开口。

霍问卿没那么多耐心，巨刀往他脖子上一架，杀气腾腾：“说！不然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老工匠吓得魂飞魄散，终于崩溃，用生硬的汉话夹杂着胡语哭喊道：“饶命……大人饶命……我说……这是……是‘神机弩’的……的‘望山’……是悉多罗大将军要的……小的只是奉命干活……”

神机弩？

望山？

萧沉禹心中一凛。

他曾听闻过于阗国秘传一种威力极大的弩机，射程远超寻常弩箭，精准无比，号称“神机”。

但其制造技术早已失传。

没想到，“璇玑图”竟然能弄到图纸，并找来能工巧匠试图复制！

而这“望山”，就是弩机上用来瞄准的关键部件。

其精度要求极高，必须用最顶级的材料（这暗紫色金属）和打磨石（金丝血珀）才能制成！

“璇玑图”将这些违禁军械部件走私到于阗，武装悉多罗的叛军。

其用意不言自明——增强叛军实力，确保篡位成功！

“这些零件，如何运往于阗？谁负责接应？”萧沉禹逼问。

“不……不知道……小的只负责加工……完成后会有人来取……每次来的都是不同的人……信号……信号是半夜三更，敲击后门铁环，三长两短……”老工匠涕泪横流。

就在这时，一名在外围警戒的差役突然压低声音急报：“大人！后巷有动静！有人接近！似乎正朝着后门而来！”

来了！

萧沉禹精神一振，立刻下令：“所有人隐蔽！熄灯！准备抓捕接货人！”

工坊内的灯火瞬间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锻炉的余温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差役们将老工匠嘴堵上，拖到角落隐蔽起来。

自己则埋伏在门后、货架阴影等各处。

萧沉禹和霍问卿屏住呼吸，紧贴门边，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后巷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咚……”  三长两短！

紧接着，是后门门闩被轻轻拨动的细微声响。

一个穿着夜行衣、身形矫健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滑了进来，反手轻轻掩上门。

黑影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向地下工坊的入口。

就在他一只脚刚踏入工坊门口的刹那！

“动手！”萧沉禹一声暴喝！

埋伏在两侧的差役猛地弹出绊索！

那黑影反应快得惊人，察觉不对，身形猛地向后一仰，险险避开绊索。

同时手腕一抖，两点寒星直射门后的萧沉禹和霍问卿！

“叮！叮！”

霍问卿巨刀一挥，精准地将射向自己的暗器磕飞。

萧沉禹则侧身避过，暗器深深钉入身后的木柱，竟是两枚喂毒的菱形镖！

“好家伙！还是个硬茬子！”霍问卿怒吼一声，扑了上去，巨刀带着风雷之声劈下！

那黑影不敢硬接，身形诡异一扭，竟如同泥鳅般从霍问卿的刀下滑开。

同时脚尖点地，就要向后门逃窜！

但他快，萧沉禹更快！

横刀早已封死了他的退路，刀光如雪，直削其下盘！

黑影被迫止步，手中已多了一对短小的、闪着幽蓝光泽的奇形兵刃“分水刺”，格挡萧沉禹的横刀。

“锵！”

兵刃交击，火星四溅！

黑影借力向后翻去，试图跃上院墙。

“下来吧你！”霍问卿早已预判，巨刀脱手掷出，如同旋风般斩向黑影的双腿！

这一掷势大力沉，覆盖范围极大！

黑影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斩断双腿！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手中一支分水刺掷向地面，利用这一点微弱的反推力，身体硬生生在空中横移半尺！

“嗤啦！”

巨刀擦着他的裤腿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虽未斩实，却也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黑影闷哼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不等他起身，数把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火折子亮起，照亮了黑影的真容——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年轻人。

看面容轮廓，竟有几分于阗人的特征！

“搜身！”萧沉禹冷声道。

差役立刻上前，从其身上搜出了令牌、毒药、暗器、以及一小袋金沙。

而那块令牌，依旧是“闭合之眼”！

又是“璇玑图”的人！

“你是谁？在‘璇玑图’中任何职？”萧沉禹逼视着他。

年轻人咬紧牙关，眼神怨毒，一言不发。

“不说是吧？”霍问卿捡回巨刀，狞笑着上前，“某家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就在这时，那年轻人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和疯狂之色！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脸色瞬间变得乌黑，嘴角溢出黑血！

“不好！他服毒了！”萧沉禹急道，但已然来不及。

毒药极其猛烈，年轻人抽搐了几下，顷刻间便气绝身亡。

脸上凝固着一个诡异的、仿佛解脱又仿佛嘲讽的笑容。

死士！

“璇玑图”竟然动用了死士来负责接货！

其对于阗之事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线索似乎又断了。

萧沉禹眉头紧锁，蹲下身，仔细检查死士的衣物和物品。

那袋金沙，与之前胡饼上沾着的如出一辙。

在他的贴身内袋里，萧沉禹发现了一样东西——一张被反复折叠、边缘磨损的羊皮纸。

展开羊皮纸，上面画的并非地图，而是一张复杂的星象运行图。

标注着许多于阗文字和奇怪的符号。

在图的一角，还有一个醒目的标记——一枚滴血的獠牙！

“影牙？！”霍问卿失声道。

这星象图，竟然与“影牙”有关？

萧沉禹的心猛地一跳。

影牙、璇玑图、于阗……这些势力竟然以这种方式产生了交集？

这张星象图预示着什么？

是下一次行动的时间？

还是某种方位的指引？

他将星象图小心收好，这可能是极其重要的线索。

接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被俘的老工匠和满工坊的军械零件。

虽然接货的死士死了，但老工匠和这些实物证据，足以坐实“璇玑图”勾结于阗叛将、私造军械、图谋不轨的罪行！

“将此人严密看管！这些军械零件，全部装箱封存，作为证物！”萧沉禹下令。

“仔细搜查整个宅邸，不要放过任何密室暗道！”

差役们立刻行动起来。

果然，在宅邸书房的一处暗格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密室。

密室内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堆焚烧后的灰烬，以及一个被打碎丢弃的陶罐。

在灰烬中，萧沉禹仔细拨寻，找到了几片未完全烧焦的纸片。

纸片上残留着零星的于阗文字，拼凑起来，大致意思是：

“‘圣山’所需……‘母体’复苏……亟需于阗‘墨玉河’河心之……‘玉髓’……此次务必……”

后面便残缺了。

萧沉禹拿着这几片残纸，手指微微颤抖。

圣山！

母体！

玉髓！

这些词再次出现了！

“璇玑图”在于阗兴风作浪，其目的竟然不止于扶持傀儡政权！

他们更深层的目的，是为了于阗某条河中心的“玉髓”？

而这种玉髓，竟与复苏圣山那个恐怖的“母体”有关？！

于阗……墨玉河……玉髓……

一切的线索，最终竟然又以这种方式，与上官落焰失踪的圣山，与那个足以毁灭一切的“母体”，重新连接了起来！

阴谋套着阴谋！

“璇玑图”所图之大，远超想象！

萧沉禹走出密室，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

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西域于阗那条神秘的墨玉河，以及河中可能隐藏的、关系着天下安危的“玉髓”。

也仿佛能看到，那个消失在圣山能量风暴中的身影。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也无比坚定。

“霍兄。”

“在！”

“立刻起草文书，八百里加急，将此处发现及于阗密信内容，密奏陛下！请求陛下速决断，干预于阗之事！”

“通知程御史和李贽大人，我们需要全力支持！”

“至于我们……”

萧沉禹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

“准备好行装。待陛下旨意一到，或许……我们就要亲自走一趟西域，去于阗，会一会那‘闭目之瞳’，看一看那‘墨玉河’底，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帝京的夜，依旧深沉。

但一场跨越丝绸之路、直指西域风暴中心的征程，已然拉开了序幕。

怀远坊的宅邸恢复了寂静，只留下差役看守和满地狼藉。

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帝京的冬日，铅云低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年关将近特有的喧嚣与压抑。

运河冰封，漕运暂歇。

但陆路来的商队依旧络绎不绝，将四方的货物与风尘带入这座帝国的东都。

萧沉禹的密奏已通过特殊渠道直送帝京大明宫。

但天子的决断和旨意需要时间。

他与霍问卿暂留洛阳，以京兆府法曹参军（虽帝京行政体系略有不同，但职权类似）的身份处理公务。

实则紧绷神经，等待着西行的许可。

同时也警惕着“璇玑图”在帝京可能的活动。

风暴前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这一日，南市突然发生骚乱。

起因是“波斯邸”（专门接待波斯、大食等地胡商的客栈）内，数名胡商突发怪病。

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身上更是迅速长出骇人的紫黑色毒疮，散发出恶臭。

不过半日，竟有两人暴毙，死状凄惨。

消息传开，南市大乱。

时人最惧瘟疫，“胡-瘟”之说瞬间甚嚣尘上。

民众惊惧，争相走避。

商铺纷纷关门。

原本繁华的南市顷刻间萧条冷落，人心惶惶。

帝京县衙和河南府（管辖帝京及周边地区的行政机构）的差役迅速赶到。

封锁了波斯邸，并将病患隔离，请来医官诊治。

但医官们对如此凶猛诡异的病症也束手无策。

只能初步断定是一种烈性“疠气”（古人对传染病的称呼），来源不明。

消息传到萧沉禹处，他立刻与霍问卿赶往南市。

并非他越权。

而是“胡商”、“怪病”、“暴毙”这些词，结合近期与西域的牵连，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寻常。

波斯邸已被官兵团团围住，气氛紧张。

空气中飘散着醋和石灰消毒的气味，却依旧压不住那隐隐的恶臭。

萧沉亮出身份，得以进入隔离区。

病患已被移至后院厢房，医官正焦头烂额。

见到萧沉禹，如同见到救星——谁不知萧法曹与那位失踪的上官娘子曾屡破奇案，精通医理毒术。

萧沉禹仔细查看了病患（仅隔窗观察），又详细询问了发病经过和症状，眉头越皱越紧。

这病症……来得太快太猛，且症状奇特，高热、毒疮、迅速衰竭……

不像是中原常见的瘟疫，倒更像……某种人为制造的毒物或疫毒！

他特别询问了病发前这些胡商的饮食和接触物。

客栈老板战战兢兢地回忆，这些胡商主要来自波斯和大食，以贩卖香料、药材和琉璃器为生。

发病前一日，他们曾共同验收了一批新到的货物。

主要是来自波斯的特色干果和一种名叫“底也伽”的珍贵药材（古代一种解毒镇痛药，通常由多种成分合成）。

“货物现在何处？”萧沉禹立刻追问。

“还……还在库房……没敢动……”

萧沉禹立刻让人将那些货物，特别是那箱“底也伽”取来。

打开包装严实的木箱，一股浓郁的、混合着多种异域香料和药草的气味扑面而来。

晒干的黑色“底也伽”块茎看起来并无异常。

萧沉禹戴上鹿皮手套，小心地拿起一块，仔细嗅辨，又刮下少许粉末观察。

忽然，他动作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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