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血珀磨械藏阴谋,夜捣鬼宅破迷踪
萧沉禹立刻将监视尉迟拔的差役再次唤来,详细询问尉迟拔从藏香苑返回驿馆后的神情状态。
差役回报:尉迟拔回到驿馆后,屏退左右,独自在房中待了许久。
期间有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声传出。
后再出来时,面色灰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挣扎与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萧沉禹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推测。
尉迟拔作为忠臣,携带王后密信和可能包括血珀在内的救命物资前来大唐求救。
但他级别不够,见不到皇帝,求助鸿胪寺无门。
而“璇玑图”的人(那个文士)找上了他,或许以能帮他见到皇帝为诱饵,或许以仍在于阗的国王、王太子性命相威胁,迫使他交出了部分东西(比如血珀)作为“诚意”或“抵押”。
但显然,这只是欺骗。
文士拿到血珀后,转手就用于了其他用途(给了那个消失的胡人)。
尉迟拔意识到被骗,却已无法挽回,故而陷入绝望和疯狂。
那么,那个接收血珀后又消失的胡人,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那座怀远坊的阴森宅邸,又是何处?
对宅邸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那座宅子的登记主人是一个名叫“米塔尔”的粟特商人,常年在西域与帝京之间行商,背景看似清白。
但京兆府的档案深处却记载,此宅曾数次被御史台暗查,怀疑其与西域某走私团伙有关,但始终未有实证。
“米塔尔……粟特商人……走私……”
萧沉禹手指敲着桌面。
“这就说得通了。‘璇玑图’利用合法的胡商身份和走私渠道,进行人员和物资的转移。那个消失的胡人,很可能就是通过宅子里的密道,被转移走了。”
而转移的目的……
萧沉禹猛地站起身:“不好!尉迟拔有危险!”
“璇玑图”骗走了血珀,下一步极可能就是控制或除掉尉迟拔,彻底掐灭于阗王室向大唐求救的希望!
“立刻去怀远驿馆!”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当萧沉禹和霍问卿带着人赶到于阗使团下榻的院落时,看到的是一片混乱和哭声。
使团正使尉迟拔,被发现死于自己房中。
死状与赛义德惊人地相似——
门窗紧闭,无明显外伤,面目惊恐扭曲,手中紧紧抓着一件于阗王室信物——一枚羊脂玉龙佩。
空气中,同样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冷冽的血珀异香!
又是一起密室毒杀!
凶手用同样的手法,再次得手!
“查!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得离开!”萧沉禹厉声下令,脸色铁青。
他在尉迟拔的房中仔细搜寻,终于在尉迟拔紧握的玉龙佩指缝间,发现了极细微的黑色织物纤维——与赛义德指甲中发现的那片一模一样!
“闭合之眼”!
他们果然来了!
而且如此猖獗,就在京兆府和驿馆守卫的眼皮底下再次作案!
使团副使是一个名叫安归的老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涕泪交加。
从他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萧沉禹得知:尉迟拔从昨晚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今天一早更是将自己关在房中,说任何人不得打扰。直到傍晚不见动静,仆人感觉不对,强行闯入才发现……
“尉迟拔大人……他……他昨晚回来后,还烧掉了一些书信……嘴里一直喃喃自语……说什么‘别无选择’、‘为了陛下’、‘恶魔的契约’……”安归哭泣道。
恶魔的契约……尉迟拔果然是被胁迫的!
而在他烧掉的灰烬中,萧沉禹找到了一角未燃尽的纸片,上面有一个清晰的印痕——半枚“闭合之眼”的图案!
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地名:“金雀阁”。
金雀阁?
这不是西市另一家著名的胡商珠宝行吗?
店主似乎也是个粟特人。
线索再次指向了西市!
萧沉禹让霍问卿留守驿馆处理后续,并加派重兵保护幸存使团成员,自己则立刻带人赶往西市金雀阁。
然而,金雀阁早已人去楼空!
店铺大门紧锁,透过门缝看去,里面值钱的货物早已搬空,只剩下一地狼藉。
询问周边店铺,都说金雀阁老板几天前就声称家中有事,匆匆关门歇业了。
又是一条断掉的线!
“璇玑图”的行动干净利落,一击得手,迅速切断所有关联。
萧沉禹站在金雀阁紧闭的大门前,寒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扑在他冷硬的脸上。
对手的狡猾、残忍和高效,超出了他的预期。
两条人命,两个密室,同样的手法,同样的符号。
这是挑衅,更是警告。
警告他不要插手于阗之事。
但这也更加坚定了萧沉禹的决心。
他回到京兆府,将所有线索再次梳理。
赛义德(信使),尉迟拔(求救者),“闭目之瞳”(璇玑图),金雀阁(可能的中转点或情报点),怀远坊神秘宅邸(走私据点),消失的胡人(关键人物?)
那个消失的胡人,他去了哪里?
那块血珀,又被用于何处?
萧沉禹再次拿起那半块沾着西域金沙的胡饼,反复查看。
突然,他注意到胡饼断裂处的边缘,沾着一点非常不起眼的、暗红色的油渍。
他刮下油渍,再次滴入上官落焰配置的检测药液。
这一次,药液没有变蓝,而是泛起了一种诡异的、如同铁锈般的暗红色!
这不是那种混合毒素的反应。
这是……另一种东西的反应。
一种他曾经在军械案中见过的、用于保养特殊金属武器的药油!
那种药油,带有一种极其特殊的矿物气味,源于西域某地的特产矿砂!
一个大胆的推测闯入萧沉禹的脑海!
那个消失的胡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仆役!
他很可能是一个工匠!一个善于处理特殊金属(比如于阗特有的精铁)的工匠!
而那块极品金丝血珀,除了入药、制毒,还有一个极少人知的用途——因其质地坚硬均匀,是打磨精密仪器和特殊武器的顶级材料!
“璇玑图”勒索或骗来这块血珀,根本不是用来燃烧制毒那么简单!
他们是要用它来加工某种东西!
某种需要极高精度、且必须由熟练工匠使用特殊工具(沾染了西域矿砂和保养油)才能完成的东西!
联系到于阗国内“悉多罗大将”掌控军权……
联系到“璇玑图”一贯的野心……
他们要加工的,极有可能是——兵器!或者某种特殊的军事器械!
而那个消失的工匠,此刻很可能就被藏在怀远坊那座宅邸的密道深处,或者已经被通过走私渠道送出了帝京!
目标直指西域!
直指于阗!
“璇玑图”不仅在阻止于阗向大唐求救,他们更可能在暗中支持尉迟曜和悉多罗,甚至直接提供技术援助,帮助其篡位,从而彻底掌控于阗这个西域战略要地!
好一出里应外合、釜底抽薪的毒计!
想通了这一切,萧沉禹只觉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
对手的图谋,远比想象中更大、更深远!
必须立刻行动!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霍问卿!”
“在!”
“点齐人马,带上家伙!今夜,我们要拜访一下怀远坊那座鬼宅!”
“这一次,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夜色渐浓,怀远坊的阴影深处,似乎有无形的漩涡正在加速转动。
风暴眼,已然降临。
怀远坊的夜,比其他坊市更显沉寂。
胡商们似乎自带一种谨慎的天性,入夜后便门户紧闭。
唯有风穿过狭窄巷道发出的呜咽声,偶尔夹杂着几声驼铃的残响。
那座隶属于粟特商人米塔尔的宅邸,如同匍匐在阴影中的巨兽,沉默而阴森。
高墙深院,不见灯火。
唯有檐角几盏长明的气死风灯,投下惨淡模糊的光晕,更添几分诡异。
萧沉禹与霍问卿并未选择强攻。
对手狡猾且警惕,强攻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逼对方狗急跳墙,毁掉所有证据。
他们采取了更隐蔽的策略。
数名身手最好、擅长潜行与攀爬的京兆府好手,如同夜枭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入院内。
迅速控制了几个可能的暗哨点位。
萧沉禹与霍问卿则带人埋伏在前后门及几处可能的逃生路线上,张网以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宅邸内依旧死寂,仿佛真的空无一人。
但萧沉禹的直觉告诉他,这寂静之下,必然涌动着暗流。
那个消失的胡人工匠,那块珍贵的血珀,极可能就藏在这深深的庭院某处。
终于,潜入内部的差役发出了约定的虫鸣信号——有发现!
信号来自宅邸后方一处偏僻的杂物院。
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地窖入口,若非刻意搜寻,极难发现。
入口处的锁有近期被开启的磨损痕迹。
“就是这里了。”萧沉禹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
众人悄然合围。
地窖入口被小心翼翼地从外部撬开。
一股混合着霉味、金属锈味、还有一种奇特矿物与药油气味的气息扑面而出。
一条陡峭的石阶通向下方深邃的黑暗。
霍问卿一马当先,巨刀护在身前,悄无声息地拾级而下。
萧沉禹紧随其后,手握横刀,目光如炬。
石阶并不长,尽头是一扇虚掩的厚重铁门。
门缝里透出微弱的、摇曳的火光,以及……极其轻微却密集的金属刮擦声!
有人在里面工作!
霍问卿与萧沉禹交换了一个眼神,猛地推开铁门!
门内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两人也不禁一怔。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却堆满了各种奇特种工具的地下工坊。
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形状奇特的锉刀、凿子、钻头。
许多工具的手柄都包裹着防滑的、浸透了特殊油渍的皮革。
工坊中央,一座小型的、以石炭为燃料的精致锻炉正散发着余温。
炉旁的工作台上,固定着一件尚未完成的、结构极其复杂的金属构件。
看上去像是某种大型弩机或投石机的核心击发装置的一部分。
一个头发卷曲、肤色黝黑、穿着脏污皮围裙的胡人老者,正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用一套极其精细的工具,全神贯注地在一块暗紫色的、质地奇特的金属片上打磨着。
他动作专注而熟练,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在他手边的一个锦盒里,赫然盛放着那块流光溢彩的极品金丝血珀!
它已经被切割下了一小部分。
剩余的部分被精心固定在一个夹具上,显然是被当作最高级的打磨抛光石来使用!
果然如此!
“璇玑图”索要血珀,果然是为了加工某种精密军械!
那胡人老者被突然的闯入惊动,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抓工作台上某件东西。
“拿下!”萧沉禹厉喝。
两名差役如狼似虎地扑上去,轻易将年老力衰的工匠制服。
萧沉禹快步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块正在被打磨的暗紫色金属片。
入手沉重,表面已经打磨得极其光滑。
边缘处雕刻着细微的、与于阗文字风格迥异的符文。
中心还有一个凹槽,似乎是用来镶嵌什么的。
“这是何物?”萧沉禹用刀尖指着金属片,用简单的胡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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