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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人生南北多歧路


时入秋日,官道两旁的稻田泛着浅浅的金黄,远山层叠,虽然翠色仍是主调,但在这底色里,已能窥见几笔早熟的浅黄与赭红,慢慢浸染开来。

    一辆四轮的宽大马车,在数骑精悍便装扈从远远的簇拥下,就这般在宽阔的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车帘卷起一半,江南初秋的风便带着微凉的草木气息灌入车厢,吹散了午后的些许沉闷。

    车厢内布置雅致,萧砚正闲适的枕在蚩梦腿上,徐徐吹着微风,嗅着小妮子身上清甜的少女香气,倒是好不舒服。

    而蚩梦盘腿坐在软垫上,手里却是正忙碌剥着一颗从衢州城里买的柑橘。金黄的橘皮被她撕得有些不成形状,汁水微微沾湿了她葱白的手指。

    “哎呀,这个皮好难剥嘛。”她小声嘀咕着,总算剥开一小半,露出里面饱满的果肉。她先掰了一瓣,看也没看就塞进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两下,眼睛一亮。

    “好甜!”

    自己尝过之后,她这才想起腿上还枕着个人,又赶紧掰下一瓣,小心翼翼的递到萧砚嘴边。

    萧砚闭着眼,嘴角却微微扬起,张口接了。清新的柑橘香气随之在车厢内淡淡散开,沁人心脾。

    蚩梦见他吃了,嘻嘻一笑,心情愈发愉悦,又掰下明显更大的一半,探着身子递给对面的女帝和姬如雪:“云姬姐姐,雪儿姐姐,你们也尝尝,可甜啦!”

    女帝方才搁下手中批阅的奏疏,略带嗔怪的看了眼悠哉游哉的萧砚,这才接过那几瓣橘肉,送入唇中,细细品味后,一双凤目中也不由掠过几分意外,随即轻轻颔首:“确实清甜,汁水也丰沛。”

    姬如雪坐在靠窗的另一侧,将女帝适才那无奈又纵容的表情尽收眼底,也是觉得有些好笑,目光在萧砚身上轻轻一转,便接过了蚩梦递来的橘子,与她笑谈了两句,随即又望向窗外不断流动的景色,时而能看见河溪旁有妇人浣衣,孩童嬉水。

    她的眉眼便不自觉的弯起,似乎沉浸在了某种思绪之中。

    蚩梦自己又吃了一瓣,继续跟那顽固的橘皮奋斗,嘴里也没闲着:“小锅锅,我们还要走好久到那个括州哦?听说那边山里头住的人,衣服花花绿绿的,跟咱们娆疆有点像哩!”

    她说话时,身子因高兴而不自觉的微微晃动,连带着萧砚的脑袋也跟着轻轻起伏。

    萧砚不由睁开眼,视线却被遮住,看不见蚩梦的脸,只好无奈笑了笑,重新合上眼,懒懒答道:“快了,按如今的脚程,再有两日便到。听说括州畲乡风情确有特色,届时定让你看个够,说不定还能找到人与你切磋下蛊术。”

    “真的?”蚩梦兴奋起来,手下没留意,指甲掐破了橘肉,汁水溅了一点点在萧砚胸口。她“哎呀”一声,忙探身用袖子去擦,一时压上去,倒将后者闷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却是有人策马赶上车队,到马车旁利落的勒住坐骑,负责赶车的钟小葵见状,亦轻轻收紧缰绳,让马车略略减缓了速度。

    “圣上。”石瑶的声音传进来,“泉州与福州急报。”

    萧砚脸上的懒散笑意瞬间褪去,他睁开眼,眸中恢复清明,拍了拍蚩梦的手示意她停下擦拭的动作,随即坐起身。蚩梦也意识到有正事,乖乖坐好,手里还捏着那个剥了一半的橘子。

    “呈进来。”

    石瑶应声低头进入车厢,旋即恭敬的跪坐下去,双手高高捧起一卷文书。这个姿势让她不自觉的绷紧脊背,腰臀的曲线便在劲装包裹下显得格外清晰鼓胀起来。

    萧砚接过,展开信纸迅速浏览起来,眉头微微蹙起。

    女帝和姬如雪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蚩梦也不再剥橘子皮,眨着眼睛看他。

    片刻后,萧砚再度看完书信,轻轻放下信纸,似乎才注意到石瑶仍保持着跪伏的姿势。

    萧砚将信纸递给女帝,这才瞥了石瑶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随口道:“不过是递送一份军报,何须你亲自跑一趟,让下面的人送来便是。若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传扬出去,旁人还当朕对你石瑶有什么意见,刻意折辱呢。”

    石瑶跪在那里,先是一怔,而后略抿着唇。但在皇后和两位妃嫔面前,她却是有苦说不出,尤其是察觉到皇后那意味深长的视线扫过自己时,想到适才自己的姿势或许有几分不得体,脸颊遂隐隐有些发热,心中莫名泛起几分难言的尴尬与委屈,却无从辩解,总不能直言是这身段过于丰腴惹的祸吧?

    所以她只得低声道:“是……臣明白了。谢圣上体恤。”

    “下去吧,外面跟着。”

    “是。”石瑶应声,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低头退出了车厢。

    在她退出时,敏锐察觉到车辕上像是全然未闻的钟小葵似乎极快的瞥了她一眼,心下当即却是莫名羞恼更甚,但终究只是默然翻身上马,跟在马车侧后方。秋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脸上那层薄红和心头的憋闷。

    而女帝迅速浏览着信件,然后抬眼看了下萧砚,得了他的眼神准许后,这才又将信纸递给一旁早已按捺不住好奇的蚩梦,蚩梦立刻凑到姬如雪身边,两个脑袋亲昵的靠在一起,小声读了起来。

    信上所述,无非便是泉州夜变和闽地尽降的事。

    不过信上倒是详述了假李如何冒险夜闯刺史府,说服王延彬,其后不慎暴露身份,引来徐温死士兵变围攻,幸得李星云及时赶到,与假李背脊相抵,配合锦衣卫杀穿乱军,才堪堪稳住阵脚,等来了王延彬调集的州兵,将徐温党羽一网打尽等等消息。

    “好险……”女帝看着萧砚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哪里不知他是对此番结果颇为满意,遂顺着他的心意温言道,“若非他二人机警果决,泉州一炬,损失不可估量,王申知恐怕也难下决断。”

    萧砚便失笑道:

    “李祎能舍却过往执念,洞察先机,不惜以身犯险,说服王延彬,这是‘明大势’;李星云能顾全大局,不念旧怨,及时援手,与兄弟并肩死战,这是‘知进退’;事急之时,二人能摒弃前嫌,联手抗敌,保下泉州,安抚地方,这是‘有担当’……他们二人,此番确实是让我刮目相看。”

    说罢,他便声音略微提高,唤道:“石瑶。”

    “臣在。”车外立刻传来石瑶的回应。

    “传朕口谕与李星云、李祎。就‘明大势,知进退,有担当’这九个字。说朕心甚慰。”萧砚略一沉吟,又补充道,“另告知他们,娆疆十二峒之事,不必急于一时。李祎需好生养伤,待身体痊愈,再行斟酌。”

    “是,臣即刻去办。”石瑶在车外应道,随即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显然是去安排传谕事宜。

    萧砚这才重新看向女帝,道:“闽地初定,千头万绪。王申知举族迁汴京,赐给宅子,让他安生度日便是。其麾下文武,除首恶及冥顽不灵者,余者可视情留用,以安人心。至于这福建首任布政使的人选……”

    他眯着眼在膝上点了点,“王延彬此次能当机立断,配合平定泉州乱局,保全港口,亦算有功,对闽地民情也熟。让他暂领布政使之职,戴罪立功,尽快推行新政,稳定地方,你看如何?”

    女帝微微颔首:“九郎思虑周全。王延彬确有才干,在泉州亦有名望,用之稳定闽地,确是目前较为稳妥的选择。只是,还需选派得力干员辅佐并加以制衡。”

    “这是自然。”萧砚点头,“具体人选,让冯道和敬翔去斟酌,拟个名单上来。泉州港设为市舶司,直属中枢,外兄那边的人应该快到了,海贸之事也可以渐渐提上日程了……”

    ……

    数日后,泉州一处僻静的小院里,药香弥漫。

    李星云看着前来传旨的锦衣卫离去,身走进屋内,手里捏着那张只写了寥寥数字的口谕,挠了挠头。“这就没了?这位皇兄,还真是……惜字如金。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有点赏赐来着……”

    假李正靠坐在榻上,背后垫着软枕,两只胳膊都裹着厚厚的白布,尤其是左臂,还用木板固定着,脸色仍还有些苍白。

    听到李星云的嘟囔,他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嘲笑,却又牵动了伤口,只是哼道:“赏赐?李星云,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务实了?”

    他顿了顿,又道:“以你我过往的身份,以及如今这尴尬的处境,天子这九个字,已是莫大的赏赐了。这意味着,过去种种,算是揭过,往后……我们至少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去做些事情。”

    李星云被他这么一说,摸了摸鼻子,也笑了:“也是。能得他一句‘心甚慰’,确实比什么赏赐都重了。”

    他走到榻前,拖过一张凳子坐下,语气认真起来,“说正事,你这伤,没有三五个月怕是难好利索。之前追你追的急,只能将上饶和永安暂时安置在天师府。而今趁你养伤,我打算先北上去接她们,然后再转道去娆疆。你……要不要一同上路?彼此也好有个照应。等你伤好些,我们再去寻那位前辈,至于谁能将他请出来,到时候再各凭本事,如何?”

    假李静静听着,回头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沉默了片刻。

    “你和我不一样,李星云。你有妻女,那才是你的归处。而我的路,连我自己也看不清方向……但我已经想过了,我不想再沿着任何人的足迹前行。”

    他转过头,看向李星云,眼神里没有戾气,也没有赌气,只是平静道:“天子给了我机会。所以我想试试,只凭‘李祎’这个名字,我能走多远,能做成什么事。十二峒,我会去。但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

    李星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劝慰的话,解释的话,或是兄弟间本该有的关切之语,却在一瞬间全都哽在了喉头。

    于是,他最终只是洒然一笑:“……既然如此,保重。”

    假李竟然亦是难得的对他一笑,算是回应。

    不过李星云沉吟了一下,却是又忽然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放在其上的龙泉剑,连同剑匣,一并递给假李。

    “既然你决意要先往娆疆,此物,你带上。”

    李星云道,“且不说它是天子指明交给我的信物,或许在十二峒用得着。单说如今这天下,虽已是大唐治下,但山高路远,难免有不开眼的宵小,或是盘查的关卡。你不如我能打,若有紧急,亮出此剑,或可省去许多麻烦。”

    假李微微一怔,随即听到李星云那句‘不如我能打’,嘴角扯了扯:“李星云,你将此剑给了我,来日你若带着妻女到了十二峒外,又该如何进去?莫非厚着脸皮,再去向天子讨要第二件信物不成?”

    李星云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嘿嘿一笑,将龙泉剑顺势放在假李塌边:“若是讨不到,那也无妨。万一到时候你李祎兄已经在十二峒混得风生水起,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届时……我就在峒外等着,等你这位大人物出来接我进去,岂不更有面子?”

    假李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推拒。

    “好,剑我收下。至于接不接你,看你来日表现。”

    “说你胖还喘上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些窸窣的动静,似乎有人聚集。李星云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门口,推开虚掩的院门。

    只见以陈五为首的那几个地头蛇,此刻正局促不安的站在院外。

    他们身上的伤也还没好利索,有的吊着胳膊,有的包着头,但一个个都莫名站得笔直,脸上也无往日市井混混的油滑,反而多是一种混杂着惶恐、敬畏和某种兴奋的神情。

    见到李星云出来,陈五等人先是一惊,然后慌忙齐齐行礼。

    “二……二爷,”陈五的声音很是紧张,还有些结巴,“哦不,是……殿下……”

    他显然还没完全适应这两位老大突然变成天子胞弟的巨大身份转变,舌头都有些打结。

    李星云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摆了摆手:“行了,陈五,还是像以前那样叫吧,听着顺耳。”

    陈五等人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但腰还是微微躬着。

    陈五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的说道:“二爷,我们……都听说了。你和老大……以前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你二位大人大量……”

    李星云打断他:“这些事就不必多提了。你们来找我,有事?”

    陈五连忙道:“是…关于老大。”

    他有些忐忑,组织着语言道,

    “我们听说,老大还要在泉州将养些时日。兄弟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老大身边总得有人跑跑腿,煎个药,打理下起居。我们几个粗手笨脚,但家里还有妹子、婆娘,手脚都还算利索,也懂些照顾人的活儿……若是老大不嫌弃,就让她们过来帮衬帮衬,绝不敢有半点攀附叨扰的心思,就是…想报答二位老大当时的搭救之恩,和保全泉州的情分。要是…不需要,我们立刻就走,绝不敢让老大心烦!”

    李星云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沉吟了一下,对陈五说道:“你们有这份心,是好事。不过,这事得他自己点头。”

    “是是是,全凭二位爷吩咐!”陈五等人连忙应声。

    李星云转身回到屋内,将陈五等人的意思转达给了假李。

    假李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有些感慨,最终颔首道:“……让他们跟着吧。”

    “好。”李星云应下,犹豫了下,站在榻前,又说道,“我走了。”

    假李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亦回道:“保重。”

    又过了几日,李星云的行李已收拾妥当,准备北上去天师府。他想着与假李再做一次告别,便再次来到了那处小院。

    院门虚掩着,他推开走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陈五的一个远房表妹,正拿着扫帚,轻轻清扫着石阶上的落叶。见到李星云进来,姑娘连忙停下动作,微微屈膝行礼。

    “二爷。”她轻声唤道。

    李星云点了点头,看了下那间厢房,问道:“李祎呢?今日气色可好些了?”

    姑娘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低声道:“回二爷,大爷他,不在房里了。”

    李星云一怔:“不在?去哪里了?是出去透气了?”

    姑娘摇了摇头,放下扫帚,从怀里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双手递给李星云:“大爷他一天前就让陈五哥他们护着走了。他临走时,只留下了这个,说是若二爷来了,就交给你。”

    李星云接过信,信封轻飘飘的,里面似乎只有一张薄纸。他拆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伤无碍,勿寻。各自珍重。”

    李星云拿着那封信看了一会,收入怀中,然后给那姑娘留下一点钱财后,便摇头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

    他牵着马,走出巷口,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小院的门扉紧闭,在夕阳下沉寂着。

    他想起那日双方互道的两声‘保重’,其实那时就该明白的,一人向北,归心似箭;一人向西,要去追求一个远行,又何必再需要一场告别。

    人生南北,多歧路。谁又能知道,下一次相逢,会在何时何地,又是何等光景。

    李星云笑着吐出一口气,不再回头,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身影汇入泉州城渐起的夕阳与炊烟之中,向着北方,渐行渐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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